第二百二十二章 打聽沈青的下落
“我妹妹在哪?”
終於長期沉默的段慧對著床上的男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本來也不指望男人會回答他。這些天以來,段慧明白這個男人就是個無論如何也無法反抗的存在,而自己,則是弱小得連螻蟻都不如的人。
男人看了一眼始終背對著他的段慧,開了口。
“我沒見過你妹妹,他們隻是把你送了過來。”
苦澀橫在段慧的嗓子裏無法吐露,他活了這十幾年,竟沒有過過什麽好日子,除了童年的短暫的時光,似乎餘下的每一天都在吃苦。
甚至於自己竟然像是物品一樣,這樣輕易地被人送給另外一個人。這些人到底是憑什麽為他做的決定,又到底是憑什麽這樣對待他,原本他隻是想要平凡地活著啊,原本他隻不過是想要將妹妹養大。
為何連這樣簡單的願望,都不肯讓他實現呢?
想到這些,躺在男人旁邊小小的人兒開始哽咽。一開始還隻是小聲地啜泣,啜泣了一會兒,再也無法抑製住內心的悲傷,放聲大哭。聲音撕裂,恍如野獸一般傾訴著自己內心的苦痛。
段慧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被子的一角,眼淚一從眼眶流出,便立刻掉進紅色的床單消失不見。身後的男人突然伸手攬過段慧,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自己最愛的人。
段慧畢竟還是個孩子,哭了一會兒,頭暈眼花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如此這般又過了幾日,那男人再次回到這個屋子的時候,突然對段慧說。
“我要走了,你自由了。”
原本段慧在腦中設想過無數次自己衝破這個房間的束縛時的場景,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男人會主動站在他的麵前對著他說,他段慧可以離開了。
“我妹妹在哪?”
“我不知道,幫不到你。”
男人依舊如同一貫的溫和,表情一如段慧初見時的平淡。但段慧卻知道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是眼前看到的這般和善。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應當知道,你是別人送給我的禮物,若你什麽都不是,你便隻能被當成是禮物,送給別人。”
男人說話時,語氣十分平淡,就像是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其實段慧心裏清楚,原本他被送給這個男人的時候,其實也意味著他從此失去了自由,但是這個男人這要將他放了。
男人見段慧不應答,倒也不在意,繼續說。
“我要回去了,以後就不照顧你了,這個房子就留給你吧,恨就恨吧。”
說完這些話,男人戴上帽子,拉著行李箱離開了。段慧呆愣愣地看著男人離開的身影,其實他此時完全有機會抓起一旁放著的剪刀,趁男人不注意,將剪刀插進男人的身體裏。
但是段慧卻隻是站在遠處,看著男人離開。
房間早在男人收拾東西的時候被就收拾幹淨了,那大紅色的床單也被換成了一張看著比較清淡的淡藍色床單,段慧跌坐在地上,楞楞地一直做到傍晚。
陽光西斜,照在段慧的身上,瘦小的身子似乎披了一身金黃色的薄紗,整個人被包裹在昏黃的陽光裏。段慧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此時應該去想些什麽,隻得呆愣愣地坐在地板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
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時候段慧才醒過來。這次醒來的時候,被不像往常那般被人抱到了床上,身下依舊是冰涼而且堅硬的地板,那涼真是鑽心又刺骨,冰得段慧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
突然段慧從地上彈了起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便不再是那個無助的少年了。那個男人雖然奪走了他最珍貴最隱秘的東西,但同時給他帶來了最好的東西,那就是從此以後段慧成為段幫主以後的狠厲。
自那天以後,段慧開始著手如何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的問題,他以少年之身加入了青幫。那個時候黃忠善是個年紀也就二十來歲的青年,段慧的加入可以說是給黃忠善找來了一個年齡相仿的玩伴。
但是這個年紀比黃忠善還要小的男孩子,每一日都繃著臉,明明生了一張女人見了也要嫉妒的臉,卻總要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黃忠善見了別扭,時常跟在段慧身後,努力將他這副狠厲的性子掰回來。
後來段慧十幾歲就當上了青幫的副幫主,成為了青幫最年輕的副幫主,即使這樣還不夠,段慧每天發了瘋一樣地練自己,同時不放過任何尋找沈青的機會。也是從當上副幫主的那日起,段慧特意為自己做了一個銀色麵具。
又過了好幾年,段慧才打聽到妹妹沈青的消息,但結果卻不盡人意。那個被他精細養著的妹妹,幻想日後嫁人的妹妹竟然早就淪為了風塵女子。
從那日段慧被抓走的時候,沈青也被人丟到了妓院。那個時候的沈青還是個小女孩,什麽也不懂,每日跟著妓院的媽媽打雜,又過了幾年沈青眉眼也都長開了。
沈青的美貌很快被妓院裏的媽媽惦記上,終於在沈青十六歲的時候被一個相貌看起來還算齊整的男人開了苞。從小在妓院裏生活的沈青對這些事情倒不怎麽在意,耳濡目染慣了,竟然覺得女人這樣被人對待本該是常事。
段慧打聽到沈青的下落,竟然還是從一個妓院裏的常客口中聽到的。隻聽了個迷迷糊糊像是沈青的名字,段慧便決定要去這妓院會一會。
段慧剛走到妓院的門口,立刻便有一群女人圍上來。這上海灘誰人沒有聽說過這個年輕輕輕便當上幫主的段慧的名號。尤其是他臉上帶著的銀色麵具,簡直可以說是判斷段慧的標誌,再加上段慧“以一敵五”的名號放在那裏,哪個女人不想巴結他?
一群女人圍上來,段慧下意識地往後躲閃了一下。早年的經曆讓他最受不了風月場所,若不是為了尋找沈青,段慧怕是一輩子都不會踏入妓院的大門。
然而那些穿著暴露的舞女隻以為是段慧害羞,畢竟聽說這個青幫副幫主不過二十來歲,從來沒有聽到關於任何多餘的傳聞。想來這個段幫主怕是還從來沒有碰過女人。
一想到這些,那些個衣著暴露的女人更是往段慧身上湊得歡快。段慧麵無表情地撥開努力往他身上湊的女人,走到一旁搖扇子的老鴇麵前。
那老鴇原本心想著,這麽多個美豔的嬌娘子往上湊,肯定會有個看中的。
“哎呀,原來是段幫主啊,想找個什麽姑娘啊?”
老鴇尖銳的嗓子立刻在段慧的耳邊響起,簡直叫人聽了直生雞皮疙瘩。
“我過來找個人。”
段慧的聲音有些悶,說到底,他是沒有來過這樣的場所,多少會有些不自在。
“哎呀,瞧段幫主這話說得,誰來這裏不是來找人啊?隻是不知道段幫主要找誰啊?”
那老鴇因為常年大魚大肉的過活,身體發福發得厲害,這般不要命地往段慧身上湊,段慧直接表現出了自己的嫌棄。但因為段慧臉上戴了麵具,麵具下麵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表情,外人可是一點也瞧不出的。
“不知道段幫主過來找哪位姑娘啊?”
老鴇聲音裏多了一絲調侃的意味,其他姑娘也跟著一起笑。段慧站在眾人中間越發覺得不好意。
“我來找沈青。”
一提到沈青,老鴇頓時恍然大悟。果然說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的,之前總聽人把段慧說得有多麽好,現在剛一來妓院要見的就是頭牌。不過段幫主這樣的身份,要個頭牌自然是沒話說。
那老鴇十分痛快地領著段慧上了樓,肥胖的身體一扭一扭地往上挪。段慧跟在後麵似乎可以看到老鴇身上亂顫的肥肉,十分有規律地波動。
那老鴇領著段慧上樓之後,又走了一小截,走到一扇關著的門前,停下來,輕叩了幾下。
“青兒,有客人來找你了。”
老鴇對著門裏的人輕聲說,段慧一本正經地站在一旁。隻聽得屋內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女音,聽著與沈青一點也不像。
老鴇得了沈青的應答,幹脆利落地下了樓,臨走的時候還對著段慧拋了一個媚眼。剛好段慧往這邊看了一眼,將老鴇的媚眼接了個正著,頓時心裏翻江倒海,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那老鴇見段慧的反應實在好玩,嬌笑出聲。
但是胖成這樣的女人,嬌笑又能嫵媚成個什麽樣子,反倒給人一種更大的衝擊罷了。
段慧麵前的門很快被人打開,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從被打開的門縫裏探出頭來。
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那張臉讓一看便挪不開眼。段慧麵對眼前這般明豔的女子實在無法判斷她到底是否是自己的妹妹。
沈青笑著將門徹底打開,將段慧迎進了屋裏。等到段慧進了屋,又啪一聲將門給關上了。因著小時候的事情,段慧總是對這樣的關門聲懷著一種異樣的恐懼,身體跟著不自覺地輕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