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亮
博物館，辦公室內。
一次黑色預警，三十多個工程師日夜無休，連續兩日的工作，他們根據厚重的魔力語言譯本，翻譯密密麻麻的回路編碼，得出一個簡單而又荒謬的結論，緊接著開始緊鑼密鼓地封閉博物館，掀開了每一塊磚，開始檢查那些魔力回路。
“這塊東西一定是瘋了，它怎麽敢得出月亮要從天上掉下來的結論？”
這是在場所有人，縈繞不散的想法。
按照工作流程，確認預警內容，他們需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在現場確認和勘察，超過他們能力外的移交治安署，但無論是他們還是治安署，都不可能飛到月亮上探查個究竟，這必然是一次錯誤預警。
所以他們的工作就變成了找出錯誤原因，將其修正，但這真的是一個要命的活計。
後人真的很難想象，當初的五位院士到底是如何創造的這樣一個，在複雜程度難出其右的大型魔導器，又是怎樣把一個軍團級法術刻在上麵的，一個團隊三十人協力，不能在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隻要一個地方出錯，都有可能在未來創造出新的錯誤預警，然後再次從上到下，重新來過。
布倫特已經不停歇地工作了一個晚上，眼眶發紅，布滿血絲，輪班休息結束的哈裏曼從隔間走出，他便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沒有任何進展，不管我們嚐試運行多少遍，這東西的邏輯就是告訴我們，月亮馬上就要從天上掉下來了，直到昨天白天，警報消除，就像他媽的什麽都沒發生。”
哈裏曼張了張嘴：“它從來沒出現過這種問題。”
“一百多年了，它總該出現一些不能理解的錯誤了。”大廳裏，布倫特打著哈欠，外麵是又一輪深夜。
哈裏曼看著他，忽然道：“這次誤報，或許跟耀星狼有關，我們現在就該上報這一情況。”
“不是或許，是一定，耀星狼代表著月亮，世界上沒有這種巧合。”布倫特揉著眼睛：“但是你我心知肚明，現在挑明沒有任何好處，他們不會解決問題，隻會解決懷疑問題的人，你應該很明白才對，還是說你怕承擔責任？”
這讓哈裏曼有些怒了：“布倫特，不要再自以為是了。”
“從它亮起黑燈開始，我們就應該發出預警，你不能因為想要證明自己的工作是有意義的，如果我們瞞報這一信息，引發的一切後果，都由我們承擔，沒錯，我怕了，無論你還是我，都承擔不起這種責任。”哈裏曼盯著困頓的好友：“那可是神話生物，不要忘了我們這份工作的職責，預警就是我們的職責！”
看著罕見發怒的好友，布倫特有些疲憊，最後無奈地舉起手：“好吧好吧，等我睡醒，我會寫一份報告交上去，行了嗎？”
他沒有試圖和好友據理力爭亦或是辯解，相識多年，他當然知道哈裏曼有著和保守相當程度的固執，一旦哈裏曼開始發怒，這個男人就要開始講無止境，枯燥且毫無意義的大道理。
哈裏曼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剛想說話，位於大廳中央的光環變了顏色。
黃色，象征著變動，有什麽地方的魔力流動出現了異常，代表著程度可控，沒有危害的提示，通常由天氣因素影響。
“說不定要下雨了。”布倫特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趁機逃跑。
哈裏曼無可奈何地歎氣，走向了石碑。
盡管隻是日常的高頻率提醒，哈裏曼本性認真，盡責的問道：“哪裏出了問題？”
“老地方。”年邁的同僚揉搓著發漲的額頭：“我這就跟他們去日常巡查。”他剛想站起來，高強度的工作讓他頭昏眼花，險些跌倒，被哈裏曼連忙扶住。
“小心一點。”哈裏曼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同僚，他們的精神都處在高壓線邊緣，幾乎就要累垮了，他把年邁的老人扶到座位上，叫了一個後勤人員照看他，拍了拍手：“好了，到了該休息的時間了，都放下手中的工作。”
他還回頭跟老人道：“隻是日常巡查，我自己就可以搞定，順路還能給那些小夥子弄些早餐。”
“謝謝。”
哈裏曼沒說什麽，脫了工作服，穿著襯衫，帶著一些儀器就出了門。
……
他下了馬車，給駕車的工作人員塞了些錢：“去亨利大街轉角的麵包坊買一些麵包，他們家赫爾倫風味糖漿的味道很好，多買一些，有三十多個人，他們肯定餓壞了，再去買一些羊肉湯。”
車夫笑著道：“您真慷慨。”
他拍了拍對方：“去吧。”
哈裏曼所在一條廢舊街區，這裏曾經發生過嚴重的星屑泄露事故，房屋老化，遠離城區，有流言說這裏的居民患病率飆升，無論事實真假，這裏都是被時代遺棄的現代荒原，變成了流浪漢們的聚集地。?
他把檢測儀器握在手中，這是一麵透鏡，哈裏曼可以透過這麵彩色玻璃，觀察隱藏在空氣中，常態難以被捕捉的自然魔力。
透鏡的視野中，哈裏曼看到了紛繁的光彩，還有一條瑰麗的“銀河”，他喃喃自語道：“早上好，阿爾卡迪亞之河。”
人們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在正常時間，窺得長河的麵貌。
真是絕美的風景。
他開始觀察四周的風向，突然疑惑地皺眉，偏頭離開儀器，又再偏回去，他發現一些問題，周圍的魔力像是被引力聚集了起來，在頭頂凝聚成團，冰冷恐怖的氣息正如風暴一樣醞釀。
“這不可能。”哈裏曼放下透鏡，他慌忙的翻看著儀器參數，這塊區域的魔力濃度越來越高，最終變得肉眼可見，他抬頭，在耀眼的烈陽旁邊，看見了一輪.……新月。
哈裏曼當機立斷，丟下透鏡，脆弱的器材摔的四分五裂，他轉頭就跑，邊跑邊在呐喊：“快離開這裏！”以此試圖警告街邊的流浪漢。
然而為時已晚。
從遙遠在星際的月亮，鋪天蓋地的能量傾瀉在大地上，在那中心，廢舊的房屋瞬間倒塌，大地在悲鳴，寸寸開裂，處在中心的人們在眨眼間爆成一團血霧，就連在遠處的哈裏曼都被波及，能量蔓延在四周，就像置身於深海。
他無法呼吸，骨骼發出悲鳴，五髒六腑都在溢出鮮血，哈裏曼勉力回頭，視野最勉強達到的地方，看見了一個身影，一個模糊的，銀白色的身影。
哈裏曼匍匐在地，試圖向外爬行，卻寸步未動，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麽，痛苦的睜大眼睛，在這片被極端重力籠罩的大地上，模糊的視野外，一朵藏在夾縫中的黃色花朵正不受影響的肆意搖曳著。
他的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劇痛，但他依舊從上衣的夾層摸出一封信，那是最新的便攜式信件。
他的身體留在重力中，手則擺在外圍，哈裏曼現在唯一想做，唯一該做的，就隻有完成自己的使命，給出預警。
顫抖不止的手留下歪曲的字：
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