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首都流浪漢
艾斯卡亞,帝國首都,古稱自由城,最廣闊的星環上是最輝煌的城市。
這座城市的脈絡裏流淌的是世間頂級的繁華、金錢、科技,和所有最上等的東西,沒有來過這裏的人很難想象這裏多麽身披光芒,以自由城之名,人們又該生活的多麽豐富多彩,但來過這裏的人都知道,首都其實常年籠罩在一片冷色調裏。
多個星環,不同的風俗習慣和文化在這裏落地生根,這裏曾經日新月異,截然不同的溫情彼此交匯,建築千姿百態,但這是過於理想化的說法,交匯的不僅有溫情,還有矛盾,這個星環就是一個龐大的矛盾的集合體,有相依相伴,有冷眼相看,有握手言和,有反目成仇,一切蓬勃向上,又好像什麽都停滯不前,這裏的內容實在太多。
一座無論好與壞都在綻放的城市,好像一副在刻意展現矛盾的藝術畫作。
理所當然的,這裏有光輝,也有與之相反的罪惡。
一所門麵不俗私人俱樂部前,一個流浪漢蹲守在那裏,不斷的向周圍路過的行人討要零錢,他的外貌在這條繁華的街道,相當有礙觀瞻,對於俱樂部內的上流人士來說,他無疑是拉在自家門口的一坨狗屎。
他蓬頭垢麵,汙垢黏在頭發上,甚至讓人看不出流浪漢原本的發色,在炎炎夏日裹的嚴嚴實實,哪怕是在冷色調的艾斯卡亞都顯得過於怪異。
但就如之前所說的,包羅萬象的艾斯卡亞最不缺的就是怪人。
俱樂部的主人沒有出來驅趕他,路過的行人更不會多管閑事,他們可不會掃掉別人家門前的狗屎,多半會嫌惡的避開狗屎。
他在賣力的祈求幫助,聲音低沉,卻彌足淒厲。
並不是沒人在乎他,有的人毫不在乎,有的人投以目光,但大多從不停留,他們並非沒有惻隱之心,隻是這幅景象司空見慣,也有著太多的顧慮,讓他們選擇不施以援手。
一個女孩除外,她和這個流浪漢一樣怪異,在熱天,穿著清涼,戴著一頂白色的蕾絲邊圓帽,她不同於流浪漢,衣著整潔,麵容清麗,有著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簡單的打著花結,垂到腰間,看上去在十六歲上下,她正坐在街邊一家高檔的定製服裝店裏,享用著自己的午飯。
她叫洛蘭,出身平民之家,是這家服裝店的幫工。
洛蘭自認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她勤工儉學,工作並不繁重,但是課業多的惱人,家中並不富裕,是應該被幫扶,被慈善的對象,理應是自顧不暇的。
她沒有多餘的錢去關心幫助他人,但她看到了玻璃窗外的流浪漢,動作幅度越來越小,流浪漢變得很虛弱,顯然是餓極了。
而她的桌前還放著一塊隻被咬了一口的白麵包。
花大價錢做慈善需要心理準備,贈予自己不需要的東西,這樣的小善意其實也需要,因為要麵對他人的目光,洛蘭恰好就處於最在意他人目光的年紀,她抿了抿嘴唇,還是小心的撕下了自己咬過那一麵,將麵包包好,起身要交給路邊的流浪漢。
這時,街對麵的俱樂部門打開了,一群人魚貫而出,多西裝革履,他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流浪漢,有人的褲腳挨到了流浪漢,嫌惡的拍了拍,用手杖抽了流浪漢,他應聲而倒。
那人大聲斥責流浪漢,讓他滾開,遠離這片私人領地。
他們看也沒再多看流浪漢一眼,徑直離開了,而可憐的流浪漢抄起身邊包裹著髒布的“拐杖”拄著,顫顫巍巍的走了。
洛蘭看在眼裏,隻覺得諷刺,有的人拄拐是為了風度,有的人拄拐是為了生存,尚且年幼的她心中燃燒起了逆反的火焰,別人厭惡的,她越是要去幫助,於是她多在袋子的綁口塞了些零錢,一路小跑出去,要追上消失在道路盡頭的流浪漢。
但當她拐過街角,奄奄一息的流浪漢以掙紮的姿態行走,卻又不知為何快速的消失在了下一條街。
……
俱樂部裏走出來的總共九人,他們聚在了離街道不遠的一間門口前,這間房屋是被閑置,擁有者不明的地皮。
其中一人用手杖,輕輕觸碰了掛在門上的鎖,鎖頭震蕩出一圈波紋,然後自然掉落了下來。
為首的中年男人,史蒂文森沉聲道:“接下來,是日常禱告的時間。”
他們所有人保持緘默,嚴肅的點頭,緊跟著史蒂文森的身後,房間進去之後,是一個下行的階梯,隻有一些火把散發著光芒,昏暗而看不到盡頭,讓人感覺直墮深淵。
體感上漫長的道路,其實不過數秒時間,他們便來到了一片廣闊的地下空間,牆壁上刻滿了意味不明,令人反感的壁畫,但他們神色如常,甚至隨著步伐緩緩露出崇敬的神色,因為這是他們的信仰,是不同於偽神曼恩的真正造物主。
他們按照以往的流程,虔敬安寧的跪倒在佇立在中央的神像前,做著禱告。
禱告的內容對於帝國的信仰來說,無疑是異端和侮辱,絕對能引起紛爭,他們在祈求原諒,祈求造物主原諒他們的無能,無能於還未能讓主的信仰重回世間。
他們都是“遺民”,他們來自不屬於帝國的異域,不,他們腳下的所有地界,所有屬於帝國的地盤都屬於他們,偽神曼恩奪走了造物主的權柄,將原本屬於他們的家園奪走,他們無法原諒,無法容忍這種“背叛”。
“你們的禱告流程,我已經熟悉的可以倒背下來了。”
一聲不屬於信徒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他們回頭看去,是一個邋遢到難以想象的流浪漢,這個流浪漢在剛剛才蹲在他們俱樂部的門口。
“你們在四年前,可能還要更早之前就在祈求原諒,到現在還在祈求原諒,你們的‘家園’未能奪回一絲一毫,沒人知道你們在這裏進行一周一次禱告,甚至沒人聽過你們造物主的名號,你們的造物主真的能容忍祂的信徒如此無能嗎?”流浪漢笑著道。
史蒂文森站了起來,與流浪漢對峙,冷冷地道:“你是誰。”
“獵殺者,獵殺你們的人。”
“我聽說過你,有人曾提醒我,說有像你這樣的人在各地迫害‘遺民’,看的出來,他們深深地恐懼著你。”史蒂文森踏前了兩步,蹭的一聲,他把精致的左輪手槍握在右手,冰冷地道:“但我不一樣,我不會害怕,這裏是神賜之地,我們被主護佑,邪神的走狗!你不要妄圖在這裏傷害我們分毫,你的暴行到此為止了!”
流浪漢深深歎了口氣,搖頭道:“你應該害怕的。”
……
幾乎隻是瞬間,這裏的八個人被某種透明的神秘力量殘忍的殺害了。
他們被無形的利刃貫穿,毫無反抗之力,毫無疑問,眼前的流浪漢是個強大到可怕的法師,僅剩的最後一人倒在同伴留下的血泊中幹嘔,好一會過後,他才幾乎咆哮道:“你這個惡魔!他們都是好人,你怎麽能,你怎麽敢!”
“好人,哪裏好了?”流浪漢居高臨下,對自己造成的慘狀視若無睹,平靜的道:“知道我為什麽唯獨留下你嗎?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暫時不一樣,你還沒有來得及被他們同化成像他們一樣的人渣。”
盡管最後一人用咆哮表達憤怒,但恐懼要更加忠實,他的雙腿止不住的發顫,緊咬著牙拚命的道:“你才是人渣!”
“我肯定不是好人,畢竟我擅長屠戮。”流浪漢彎下腰道:“但被我殺的一定是壞人,你的這些前輩壞事做盡,喊著最響亮的口號,做著最肮髒的事,他們以信仰的名義侮辱女性,殘害孩童,走私各類違禁品。”
“你們都有第二人生,腦子裏都有第二段記憶,他們在需要時說自己是A,在不需要時說自己是B,左右互搏,把罪責都推過其他記憶,告訴自己,是帝國的邪惡教育讓他們做下的這些事,與身為‘遺民’的自己無關。”
最後一個信徒咆哮道:“你在說謊,你這個該死的騙子!”
“我不是騙子,我叫艾德裏安。”自稱艾德裏安的男人,艾德直起身子,搖頭道:“像你們這樣擁有第二段記憶的人都認為我是對遺民無差別攻擊和殘殺的劊子手,但你們都誤會了,我向來喜歡給人查證的機會,就比如你,你大可去調查,去取證。”
“如果你證實了這八個人裏有一個人不該死,你可以來找我,我,引頸就戮。”
“答應我,不要試圖用你腦子裏的第二人生記憶做惡,我見過太多這種人了,在你們的同類裏,連幾歲的孩子都有,其中有良善之輩,也有像這八個惡貫滿盈的罪犯,雖然我真的不願意給某個群體冠以罪犯之名,但你們在某種神秘力量的驅使下,真的很容易走向錯誤的道路。”
說完,艾德不再管他是什麽神色,有怎麽樣的憤怒,徑直走上了階梯。
當他再看到惱人的烈陽,走到門口時,艾德的魔力視覺告訴他,這裏就在剛剛,有艾德和九個人之外的人來過這裏,就在剛才離開了。
艾德懊惱的抓了抓頭發,這可真是個不該犯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