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往事重提
昔日熱鬧的診所門可羅雀,鄰裏都知道診所暫時歇業了,還傳出了一些,佩德醫生即將關門,離開艾斯卡亞的流言。
這種時候最能看出一個人平日的品德,起初熱情挽留夫婦二人的街坊鄰居幾乎要踏平診所的門檻,佩德醫生隻好在陣陣關切聲中,在人群裏高呼他隻是暫時休息,他不會拋下相處了十幾年,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們,鄰裏們才最終作罷。
這樣的場景很難發生在中上層的人際關係圈裏,但在善於表達熱情的一般市民的生活區裏,他們並不吝於用熱情報答妙手醫生的關照。
雖然佩德醫生本身對此感到困擾,因為他現在正需要絕對的低調,如果情況允許,他甚至想悄無聲息的帶著妻子一起消失,免於恐怖敵人的追殺。
沒錯,他再也不想麵對那日那樣的敵人了,如果不是他擁有近乎於無限的魔力來源,自己很有可能在戰鬥開始的一分鍾內死亡,以至於,如果那個人起了殺心,就算自己擁有無限的魔力源泉,也是毫無勝算的。
佩德醫生現在就想離開,但是不能,他一個人可以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可以保證再沒有人能找得到他,但他還有一個妻子。
更有一個更大的威脅虎視眈眈。
他和伊芙被當成了誘餌,被迫呆在此處,等待著可怕的獵殺者上門。
佩德醫生有著黑暗的過往,但他已經從中脫離,安分守己,以醫治他人,拯救生命為己任,平靜的生活了十七年,可能是泥潭裏的罪惡終究不會饒恕一個渴求平靜的靈魂,這個世上到處充滿了危險和詭計,稍有不慎就會沉入其中。
年輕時是如此,現在也是。
可應該贖罪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妻子伊芙,這個天使一樣的女性為什麽要遭受如此厄難?
佩德醫生是虔誠的信徒,以前不是,之後是,現在也是,他的內心非常痛苦,通過百葉窗觀察街道的臉龐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不適,隻在內心不斷的祈禱和懺悔。
因為他的妻子伊芙就在身後,悲觀和絕望會傳染,他不能變成一個傳染源。
夏日的艾斯卡亞總是陰晴不定,前一刻豔陽高照,後一秒便陰雲密布,下著淅瀝小雨。
佩德夫人,伊芙小姐是個成熟的,身材極為惹火的女性,她擅長醫術,知道健康的重要性,也知道保持身材的秘訣,皮膚健康白皙,動作有力而優雅,但這點都是屬於他的伊芙的,屬於原本的伊芙的。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這個成熟的女子臉上,流露的是不屬於她的,常見於孩童的天真和爛漫。
她很“乖巧”的坐在長椅上,不停眨眼,像個未經世事的好奇寶寶,瞧著窗外的烏雲和不時劃過的雨滴,然後有些失落的道:“我想出去玩。”
佩德醫生勉強一笑:“再忍一下,很快就可以了。”
“你騙我。”將近四十年華的女性作小女孩的姿態,嘟起嘴巴:“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天黑黑的時候你才帶我出去,大家都休息了,都睡覺了,為什麽白天我隻能在房間裏休息,我也想和大家說話,和大家玩,房間裏好無聊。”
佩德醫生背著身,忍不住的流露出一絲痛苦。
驚雷乍響,暴雨傾刻間而至,嚇了伊芙一跳,佩德醫生也不理她,她委屈的險些哭了出來。
上了年紀的醫生最見不得這個,他心腸很軟,轉頭就要安慰“小姑娘”,但就在這時,他的餘光掃到了一輛馬車在暴雨中駛入街區,停在了對街,暴雨雷聲大作中,馬兒卻像在晴空下漫步一樣平靜。
他拉下了百葉窗的一葉,讓自己能更清楚的觀察,越看,佩德醫生越是心驚。
明明是暴雨天,那些勤於家政的太太們卻沒有收起晾曬的衣服,任由衣物在暴雨中飄搖,突如其來的暴雨也沒有讓街上的行人奔跑避雨,因為街上根本沒有行人……這裏可是鬧市區!
一切像是被無聲靜默了!
這是廣域的精神係法術的影響,這種法術對於有些能力的法師影響微乎其微,但是能對一定區域裏的普通人下達心理暗示,再關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街坊鄰居們受到的心理暗示很可能是……暴雨將至!
世界上會運用這種費力不討好法術的人和團體隻有一種,城市安全局和他們的搜查官。
一個男人下了馬車,站在暴雨裏,冷漠的仰頭,用睥睨的目光看著診所,看著百葉窗,看著佩德醫生。
再一眨眼,那男人竟憑空消失了,佩德醫生倉促的向後退了兩步,他知道自己不慎被影響了,不過這種影響僅此一次,他咬了咬牙,牽起伊芙的手,在她懵懂無辜的目光下,就要一起離開,但當他剛轉頭,那個男人已經站在了二樓門口,堵住了去路。
佩德認識他,所有非注冊法師的敵人,官方最高級別的冠名法師,傑羅姆,很多人都隻記得一個對他的侮辱性稱呼:“獵狗。”
這不是出於輕視,而是出於恐懼,恐懼於,有一條藏在黑暗裏,聞著血腥味,無論躲在哪裏都會將自己找到的獵犬,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撕開自己的喉嚨。
那是一種深深的絕望。
“黑醫佩德,你違反了規定。”
身著黑西裝,麵色冷峻的金發男人傑羅姆道:“你曾被特赦,特赦條例很清楚的警告過你,你被赦免,但一生都沒有自由了,隻要你違背了你的諾言,你就會再次被投進監獄。”
佩德醫生盡可能的放鬆,不讓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敵意,甚至表現的謙卑:
“傑羅姆先生,我在這條街區生活了十七年,這條街的每一個居民,無不讚頌我的品德,對我感恩有加,我無意自誇,這隻說明,我知道我是不自由的,但條例也規定了我有生活下去的權利。”
“如果你要清算我今日的所作所為,那你更應該先去清算那些藏在背後,用威脅來操控我的黑手。”
邊說著,醫生邊觀察傑羅姆的表情,繼續道:“他們才是混亂的魁首,我隻是不可抵抗的被操控,當然,我很清楚我做了什麽,對於違反條例,我願意付出代價,前提是,他們被清除。”
“他們,必須,被清除!”
隻有最後一句話,醫生流露出了真情實感的憤恨。
而對於醫生一番誠懇的話語,傑羅姆隻是環顧一圈,像是根本沒聽進去一樣,頭微微一仰,冷漠的道:“原來如此,你不是遺民,她才是。”
“你……!”醫生的臉色一下變得非常難看。
這時,躲在他身後,像個膽怯的小貓的伊芙,忽然變臉,換上了一副冰冷麵具。
她沒有感情的下達命令,道:“殺了他。”
醫生的臉扭曲了。
不等他醞釀魔力,一把長刀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醫生隻來得及推開妻子,便被傑羅姆的長刀釘在了牆上。
利刃穿心,傑羅姆竟能如此凶狠和毫不猶豫!
但這沒能殺死醫生。
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因為被貫穿的傷口處,已經變成了一團灰色的風元素,這種轉變不斷的朝著全身蔓延。
醫生再也忍不住的怒吼:“你這條,髒心爛肺的,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