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穿回八十年代
黨愛國的書房似乎比以前更亂了,到處都是書,躺椅上是,書桌上是,地上也是,書架上更是滿滿當當,他的書房很大,挑高足有六米,拿書架上層的書需要用梯子。
“喜歡看書麽?隨便借。”黨愛國叼著煙鬥,戴著夾鼻眼鏡,配上襯衣和馬甲,很有英倫紳士的範兒,九月初秋老虎的天氣,要不是他的書房保持恒溫,這麽穿也挺受罪的。
“小時候喜歡看《聖鬥士星矢》,《城市獵人》,《七龍珠》。”劉彥直答道。
黨愛國尷尬地笑笑:“我小時候也喜歡車田正美,北條司和鳥山明,不過那時候在孤兒院,沒錢買,隻能蹭書看,也正是那時候我發下誓言,有條件的話一定買整整一屋子的書。”
“這回穿去哪兒?危險大麽?”劉彥直不喜歡閑扯,單刀直入。
“首先,我得給你講一下我們做這件事的意義。”黨愛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又開始做戰前動員了,“穿越風險極大,不瞞你說,在你之前,我們犧牲了十六個誌願者,你是十七號,你成功了,因為你是特殊基因攜帶者,不懼穿越帶來的各種副作用,所以隻有你能承擔這項任務。”
劉彥直道:“是高溫麽,整個耐火的艙不就得了。”
黨愛國擺擺手:“沒那麽簡單,除了高溫,還有其他很多問題,比如……我們目前不能精確穿越到某個具體的年月日,當然,像昨天前天這樣的時間點可以做到,為了完善我們的技術,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去八十年代營救一位卓越的物理學家,他是我的導師的導師,是中國最有前瞻性思維的物理學家。”
劉彥直張口結舌,八十年代!一穿就是三十多年,這可和穿越到昨天不能同日而語。
“八幾年?我還能回來麽?”他問道。
黨愛國正色道:“我們的專家團隊不敢保證你落點的年代,隻能盡量接近,至於是1981年還是1988年,這很難說,費教授1988年死於貧病交加,你落在之前的幾年,都可以幫助他渡過難關,隻要他不死,我國的物理研究就會上一個新台階。”
劉彥直不解道:“那我直接把他帶來不就得了。”
黨愛國道:“把人帶來沒有用,我需要的是他這幾十年的研究成果,以及他帶出來的高材生的研究成果,我們可以穿越時間,但是時間積累起來的知識和財富,走不得捷徑。”
劉彥直還是不理解:“我回去把他救了,然後他就可以活到現在?那周圍的人怎麽看?突然跳出來一個老頭?”
黨愛國道:“你改變了曆史,基準時空的狀態也會隨之改變,比如你回到過去殺了當前存在的某個人,那麽在基準時空裏,他就是早就死了的,除了在穿越蟲洞一定範圍內的這些人能夠和你保持相同的加速度而不被抹去記憶,其他人都隨著曆史的改變而改變了,一切的一切,包括環境和人。”
劉彥直聽傻了,半晌才道:“那我不如直接留在八十年代了,陪我爸媽生活。”
黨愛國瀟灑一笑:“你不會的,因為基準時空裏,你的母親還在等你。”
劉彥直說:“太複雜了,我的腦子處理不了這麽高端的知識,你直接告訴我該怎麽做就好了。”
黨愛國說:“你給費教授帶一筆生活費回去,一天時間,記住,晚了可就回不來了,我們的技術現在隻能保證你穿越二十四小時。”
劉彥直道:“那我的穿越補貼呢,還是一天一萬。”
黨愛國無奈的搖頭:“對,一萬,馬上到賬。”
……
夜間,翠微山,穿越小組正在做準備工作,劉彥直坐在車裏看費教授的家庭住址,單位地址,以及八十年代近江市的城市地圖,其實這些都存在他童年記憶裏,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就關不上,他暗下決心,在執行任務之餘,一定要回家看看。
挖掘機在地上挖坑,這總讓劉彥直想到“掘墓”這個詞,他不明白穿越為什麽要挖坑,也不懂周圍這些車輛的作用,工作人員忙碌著,將粗大的電纜拖了過來,安太財團旗下有大型熱電廠和自營高壓輸電線,電纜就是從500KV的電塔上拉過來的。
黨愛國在給他做最後的交代:“做個符合時代特征的正常人就好,不要做出格的舉動,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對曆史造成影響,而這是不可逆的,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流兩次,你也不能再次穿越到那個時代了,懂麽?”
劉彥直點頭。
給費教授帶的東西放在一個耐火箱裏,劉彥直身上穿了防火服,坑裏的敷設物也進行了改善,看起來厚實耐燒。
劉彥直躺了進去,眼睜睜看著蓋子合上,他也閉上了眼睛。
“八十年代,我來了。” 他默念道。
……
白光一閃,劉彥直睜開了眼睛,推開蓋子,撲打著身上的火焰,這回還好,起碼坑裏的敷設物沒化成溶液。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黎明時分,東方破曉,一輪紅日呼之欲出,遠方的明代寶塔掩映在朝霞中,翠微山一片蔥綠,劉彥直被秀美的景色迷住了,清澈的天空,確實是屬於八十年代的。
他打開耐火箱,取出行頭換上,由於不確定落點年代,所以後勤組準備了最萬無一失的服裝,一套藍色中山裝,一雙三接頭皮鞋。
劉彥直換上衣服,蹬上皮鞋,在腕子上戴了塊上海牌17鑽全鋼手表,英雄鋼筆插在中山裝左胸的口袋裏,再把一摞第三套人民幣塞進了人造革包裏,包上印著“上海 旅遊”的字樣,土的要死。
這一捆俗稱大團結的十元麵值人民幣足有一千張,也就是一萬元,在當時足夠正常家庭幾年的開銷,劉彥直從裏麵抽了一些,打算留給自己家人。
時間緊迫,他匆匆下山,來到大路上,這條路來的時候走過,不過是四車道的柏油路,現在則是碎石子鋪成的縣級公路。
一輛藍色躍進卡車遠遠開了過來,劉彥直很聰明,高高舉起一張大團結。
卡車停了下來,引擎轟鳴著,司機師傅看看他:“搭車的?上來吧。”
劉彥直上了車,將錢放在儀表盤上,說自己去市裏。
司機師傅叼著煙,掌著方向盤,瞟一眼劉彥直:“你哪裏人?”
“我近江人,回家。”劉彥直簡單回答,
“哦。”司機又看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人造革旅行包,繼續開車。
躍進130顛簸在碎石路麵上,劉彥直越來越覺得瘮的慌,這位滿臉胡茬的司機師傅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眼光似乎總在自己的上海牌手表和人造革包上打轉,莫非想搶劫?可黨愛國說了,一舉一動都會對曆史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萬一打起來把司機殺了,影響了曆史多不好。
他正胡思亂想著,司機忽然伸手摸東西,大概是抄家夥吧,劉彥直警惕起來,考慮到八十年代的治安情況,他並沒有攜帶武器,不過經雷猛訓練一番,基本的殺人技巧還是掌握的。
司機摸出來的不是把手或者螺絲刀,而是一個油膩膩的鋁合金飯盒。
“起這麽早沒吃飯吧,我帶的餃子,吃兩個吧。”司機將飯盒遞過來。
劉彥直接了飯盒,打開,果然是餃子,他拈起一個吃了,是韭菜雞蛋餡的,論手藝比母親差遠了。
“咋樣,香吧,我媳婦包的,韭菜餡壯陽哩,這傻老娘們。”司機師傅忽然開心起來,開始唱歌:“愁啊愁,愁就白了頭……手裏捧著窩窩頭,菜裏沒有一滴油,監獄的生活是多麽痛苦……”
這是八十年代流行的囚歌《愁啊愁》,遲誌強原唱,民間流傳甚廣,大街小巷都能聽到,劉彥直是七零後,自然並不陌生,他明白,落點基本年代差不多。
翠微山距離市區隻有二十公裏,當然那指的是2017年的市區,1987年的近江市還小的很,卡車也可以隨意進城,司機師傅把劉彥直拉到了市內,將那十元鈔票丟過來,開車一溜煙跑了。
“大哥,謝謝你的餃子。”劉彥直衝遠去的卡車揮手,一回頭,建於民國時期的朱雀飯店頂樓上的大鍾時針正指向七點鍾。
劉彥直是從駕駛室裏擺著的日曆牌上看到現在是1987年的,根據資料,費教授死於1988年,也就是明年,他因為得罪了單位領導,得不到住房分配,隻能住在學校樓梯間裏,妻兒都離他遠去,自己一個人生活,酗酒喝到胃出血,由於照顧不周,死於並發症,年僅六十歲。
八十年代中期的江東大學,風景秀美,綠樹成蔭,操場上天之驕子們在跑步鍛煉,花園裏,有人在背誦單詞,劉彥直發現自己的行頭選錯了,這年頭的年輕人已經開始穿著牛仔褲、T恤衫,甚至有人在用雙卡錄音機放崔健的《一無所有》。
劉彥直拎著人造革提包走向教工宿舍樓,他急著把錢交給費教授,然後回二輕局宿舍的家裏,看這個時代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