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崖山之戰
隨著暴雨的戛然而止,整個崖山海麵上的兩軍數十萬將士,全都看見了宋朝皇帝的龍船衝向張弘範的旗艦,這意味著什麽,每個人都很清楚。
戰爭的天平在龍船發起自殺式衝鋒的那一刻起,發生了微妙的傾斜,而這一點點傾斜將會演變成一場逆天的大勝,劉彥直的一個念頭,改變了十萬人的生死,改變了一個國家的命運,也改變了曆史,改變了世界。
二十萬宋朝遺民,已到了生死的最後關頭,當絕望、彷徨、恐懼占據了全部內心後,繼續生存的勇氣也就喪失殆盡了,為什麽崖山之戰後十萬軍民集體跳海自盡,是因為他們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活下來的理由。
但那麵迎風飄揚的大宋旗幟給了他們活下去的理由,七歲的皇帝決死衝鋒,做臣子的還有什麽理由不舍命殺敵!第一人振臂高呼:“殺韃子!” 無數個人跟著發出最後的怒吼:“殺韃子!”這種情緒是會感染的, 二十萬軍民此刻齊力同心如一人,別管是禁軍還是民軍,老人還是婦孺,也許昨天還在為了一口淡水一塊幹糧大打出手,爾虞我詐,此刻就是並肩作戰的兄弟,當一個人不再懼怕死亡的時候,哪怕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會變成猛虎。
其實元軍水師的組成以漢人為主,蒙古人隻占了極少部分,大家同為漢人,身體素質差距不大,半斤八兩的情況下,拚的就是鬥誌,二十萬宋人一瞬間變身狂戰士,元軍久攻不下本來就有些急躁了,此刻士氣被壓製,各個局部戰場都發生了逆轉。
元軍水師旗艦上,張弘範冷笑不止,宋人瘋了,居然主動上門送死,這種做法雖然感人,但並不明智,更改變不了全軍覆滅的下場。
“開炮。”張弘範下令道。
戰艦上的回回炮開始轟擊,石塊落在海水中濺起高高的浪花,絲毫不能阻止宋軍的衝鋒,元軍嚴陣以待,弓箭手們列隊進入戰位,每人背上是一壺雕翎箭,船頭的床弩也張開了弓弦,巨大的鐵羽箭對準了宋船,刀盾手們耐心等待著,箭雨覆蓋打擊過後就輪到他們跳幫過去貼身近戰了。
忽然一陣驚呼,排在後麵的元軍刀盾手們摔得滿地都是,一條黑漆漆的蛟龍爬上了甲板,渾身鱗甲閃著幽光,狡黠殘忍的小眼睛四下亂看,嘴角還殘留著一隻慘白的人手。
刀盾手們很快恢複了鎮定,撲上去用鋼刀亂砍,那蛟龍滿身鱗甲堅硬如鐵,刀斧加身,火星四射,絲毫也傷不到它,堅韌鋒利的大尾巴一甩,七八個元軍就飛上了天空,緊跟著尖牙利爪一起上,將排列的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盡數趕下海去。
大顯神威的是小周,這夯貨終於開竅了,能認清元軍的旗號,遊過來大開殺戒,左衝右突,殺的興起,沒被它咬死的也嚇得跳海了,頃刻間小周就清理完了一艘船上的人,邁著小四方步走到船舷邊,昂頭瞅瞅那艘船上人最多,旗號最大,自然是張弘範的旗艦最合適,於是它躍入海中,像一條帶魚般扭著身子遊了過來。
旗艦上的弓箭手慌忙亂箭攢射,箭矢白白落入海中,根本無濟於事。
小周速度極快,遊到跟前,蹭蹭就爬了上來,一片驚叫聲中,弓箭手們四散而逃,撲通撲通的相繼跳海。
一群親兵湧入張弘範的座艙,要護著他上小船逃走。
“混賬,給我退下!”張弘範大怒,此時此刻,旗艦不能有任何異動,否則整個戰局就亂了,全軍的眼睛都盯著自己的旗艦呢,當主帥的先跑了,將士們怎麽保持軍心。
張弘範的親兵們拚死纏住小周,用生命拖延著時間,張弘範親眼目睹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們一個個橫死在龍牙下,哀歎一聲,隻好讓步,任由親兵侍衛們架著自己上了小船,倉皇撤往另一艘戰艦繼續指揮。
旗艦上的帥旗降了下來,這是一個極為不好的信號,古代戰場上旗號的作用極大,帥旗在,軍心就在,帥旗倒了,就說明這場仗敗了,張弘範的帥旗雖然是暫時降下來,但在散布在各處的元軍將士眼裏,那就是倒了。
這樣一來,軍心士氣更加低迷,元軍的戰船數量本來就少於宋軍,占據的隻是士氣上的優勢,這個優勢沒了,戰役的結果可想而知。
等張弘範換了旗艦,再度升起帥旗的時候,各處戰場的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逆轉,本來壓著宋軍窮追猛打的元軍被宋軍反壓製,戰鬥進入膠著狀態。
“元帥,退兵吧……”幕僚見勢不妙,上前低聲勸說。
“誰敢言退,定斬不饒!”張弘範厲聲喝道,他深知這一仗打不贏,以後就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宋朝皇帝的龍船還在繼續接近中,而且身後跟了上百艘戰船,張弘範忽然有一種錯覺,幾百頭山羊向狼群發起衝鋒,但這群羊倔強而堅韌,每隻羊頭上都長著尖利的羊角。
那個屹立在龍船頭上的宋人,正是前日劫走文天祥的妖人,當日他口出狂言,要在戰場上打敗自己,沒想到那不是一句狂言,而是堂堂正正的戰書。
“拿本帥的馬槊來。”張弘範道,今日一戰,他必須全力以赴,張家是燕趙人士,將門世家,從父親張柔開始,受到大元皇帝的恩寵,張弘範年紀輕輕就做到高位,南征之前,皇帝封他為鎮國大將軍,南征主帥,雖然他是漢人,但可以指揮蒙古人,誰敢不從,有權先斬後奏,這是信任,也是榮譽,皇恩浩蕩,唯有一死能報。
一杆丈八長的馬槊遞到了張弘範手中,他橫槊立於船頭,靜靜等待著和宋人決一死戰。
龍船還有十丈遠的距離,元兵瘋狂放箭,龍船上紮滿了箭矢,樂師們依然在盾牌的層層保護下奏著滿江紅,仗打到這份上,每個人的腎上腺素都在急劇分泌,進入了悍不畏死的模式。
一枚巨大的床弩鐵箭射了過來,洞穿了盾牌,當場將兩名樂師釘死在甲板上,其他樂師若無其事的繼續演奏,劉彥直大怒,恨不得飛過去斬殺敵軍,但是他必須留在龍船上坐鎮指揮,現在他是宋軍的主帥,不能隻顧著呈匹夫之勇。
但是這股怒氣和胸中激蕩的豪情在迅速發酵,膨脹,在體內來回激蕩著,總要找個宣泄的出口,劉彥直寶劍指處,忽然放出一個碩大的火球,高速飛向元軍戰船,將那架床弩炸的粉碎,八名操弩的元軍也粉身碎骨。
劉彥直喜出望外,無意之間他竟然掌握了釋放能量球的能力,接著再試著釋放,依然是一枚枚火球順著劍尖發出去,排球大小的能量球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帶著施放者的怒火,將元軍戰船砸出一個個大洞來,繼而進水、傾斜、沉沒。
一群幕僚和副將跪在張弘範周圍,苦苦哀求他退兵。
“元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一個幕僚抱著他的腿哭道。
“罷了,罷了。”張弘範目睹妖人施放火球接二連三的摧毀自己的戰船,鬥誌漸漸消散,這是天意,並非自己無能。
副將校尉們湧上來將張弘範架進船艙躲避,旗艦向崖山外海退走,同時發出了退兵的旗語,敲擊銅鑼的聲音不絕於耳,但此時鳴金收兵已經晚了,張世傑帶領的戰船反過來封住了出海口,又是一番惡戰,最終元軍隻有一艘船突圍成功,其餘全軍盡喪與崖山海域。
元軍水師全部戰船不是損毀沉沒就是被宋軍俘獲,數萬水師將士死的死,降的降,海麵上飄滿屍體,雙方死傷都極為慘重,但慘勝也是勝利,南宋流亡朝廷經曆了數年輾轉流離,無數次的背叛和失敗後,終於迎來了一次勝利。
崖山海麵,雨過天晴。
宋軍的鐵索陣完全解開了,海麵上到處是熊熊燃燒的戰船殘骸和巡弋的戰船,打撈物品,救護傷員,岸上的蒙古兵們目睹了這場海戰,全都看傻眼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大元竟然敗了,明明占據了絕對優勢,莫名其妙就輸了個精光。
一艘快船從岸邊駛過,宋軍向岸上發射箭矢進行挑釁,蒙古騎兵們暴跳如雷,卻無可奈何,他們是陸地上的霸王,下了海就是旱鴨子。
宋軍得寸進尺,登岸挑戰,若在昨日,蒙古兵一定縱馬上去殺個痛快,但是海戰的慘烈讓這些草原的雄鷹也為之膽寒,撥馬便走,不敢接戰。
……
風平浪靜,崖山海灣中,出海口已經被大宋水師占據,皇帝的龍船在四艘戰艦的拱衛下停泊著,宋廷的文武大員們在甲板上舉行朝會,論功行賞。
首功當然是劉彥直的,此刻他靜靜站在群臣最末的位置,心如止水。
同伴們都安然無恙,海戰開始的時候,黨愛國帶著大家去龍船避難,被楊亮節阻攔後便找了另一艘船隻棲身,戰鬥中也起到了很積極的作用,劉漢東一個人砍斷了很多鐵索,第一個響應龍船,跟著發起逆襲的也是他們。
楊太後也沒事,她隻是嚇傻了沒出艙室,現在依然坐在皇帝身後垂簾聽政。
宮女們探頭探腦,目光都集中在劉彥直身上,尤其是綠竹,也不在乎什麽牛精牛怪的了,滿眼都是對英雄豪傑濃濃的愛慕和敬仰。
楊太後和兩位丞相商議過了,得給劉彥直一個合適的官職封賞才是。
初步擬定的官銜是:太子太師,開府儀同三司,殿前司都指揮使,加封鎮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