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十年情仇
昨晚,大禮結束,他在眾人的道賀聲中,興高采烈地返回寢殿。
宮裏的老人們常說,人生三喜,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他鄉遇故知,他尚且沒有機會,而金榜題名時,更是沒有必要,“洞房花燭夜”,成了他生命中僅剩的一喜,所以,在與蒂娜拜堂之時,他便熱切期盼。
雖然他不知為何大人們說起洞房花燭夜,總是一臉激動與曖昧,可他知道,與自己喜歡的女孩獨處,說些悄悄話,總是開心的。
到了門前,他躊躇片刻,調適了心緒,才興奮地推開房門。
本以為蒂娜會端坐在床沿上等候他,哪怕兩人鬧僵了,沒有話說,隻客客氣氣地坐一會兒,也是好的。
可……誰知,他一進門,就見她喜服釵簪,佩飾丟了一地,她早早躺在床上睡著了,還麵朝床裏,獨占了整個喜被。
那一刻,他並沒有太生氣,看著她長發如雲,散了滿枕,他還是心軟地沒有發火兒,還天真的以為,她總會回頭來與他聊一聊的。
豈料,她不但一整晚都不曾轉頭瞧他一眼,還打呼嚕,踢被子,踹人,害得睡在床外側的他,摔了個屁股開花,噴嚏連天,很不幸地著了涼。
若非一早皇外婆逼著他喝了三大碗熱薑湯,這會兒,他怕是沒力氣揮劍毀床。
這死丫頭,死肥妞,敢無視他堂堂儲君?!哼!她要走就走好了,不就是十年麽,他一定讓她懊悔終生!
不過,第一步,他要先贏了她的棋藝,才能揚眉吐氣。
上次輸給她,他被皇外公罰三個月不能碰棋盤。十年減去三個月,還剩下九年零六個月,算起來,他的時間可不多呢。
時光荏苒,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伊浵也適才發覺,自己並非現代人,也並非異空間來的使者,這次穿越,她不過是從本不屬於自己的地方,返回了屬於自己的地方罷了。
十年,人類生老病死,狼人吸血鬼精靈,卻青春常駐,容顏不改,被時間永遠眷顧著。於這些超自然的異類來說,十年也不過等同於十天,眨眼即逝。
本就一統天下的雪狼王朝,被愈加精明內斂的阿斯蘭推到鼎盛尖峰,外不敢來犯,內四海平和,國泰民強,史無前例。
十年,最曆久彌新的,是阿斯蘭與伊浵依然熱辣辣的愛戀。
這樣的堅貞不渝的情感,卻讓那些期望能將女兒送入皇宮為妃的文武百官,嗔目結舌,捶胸頓足,憤懣地恨不能撞牆而死。
他們苦哈哈地煎熬十年,沒有等到陛下厭倦皇後,休了皇後,甚至有一絲一毫的膩煩嫌隙,卻反而發現他們比以前更加恩愛。
皇子公主們的成年禮過後,帝後幾乎每日形影不離,甜甜蜜蜜粘在一起,親密無間,如膠似漆。
而且,自從皇後變為黑發之後,陛下笑得比以往更多了些,還時常帶著皇後早朝,有時夫妻兩人在龍椅上旁若無人,還會有些親昵的小動作。百官們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實在不敢觸怒龍顏,惹禍上身。
十年,最為哭笑不得的,要數花暝司,他翹首期盼的“女兒夢”破滅了,他欲哭無淚,無處訴苦。
他和影兒的次子,如長子景宸,繼承了他風華絕代的驚人之貌,還有邪惡如魔的吸血鬼血統,被阿斯蘭賜名花慕卿。
花慕卿,慕乃敬仰,有謙遜之態,這位小王子定會成為一位謙謙君子。
眾人皆稱讚這是一個好名字,陛下禦賜名字,小王子又被陛下與皇後收為義子,視如己出,時常帶在身邊教導,因而又有了小皇子的富貴命。
花暝司卻如何都高興不起來,他心裏最清楚,阿斯蘭禦賜這個名字,分明是暗諷他對他的羨慕,嫉妒,恨。
倒是也難怪,誰叫他每次隻能生一個,而且,這十年間,影兒的肚子竟莫名其妙地再沒了音訊,他的女兒夢也在遺憾中徹底幻滅。
不過,叫人慶幸的是,影兒的容貌卻詭異地並沒有因為人類的身體,而有絲毫的蒼老。
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地是,她還與他有了奇怪的牽引感應,就如,他以前與伊浵之間的感應一般,親密,而且直接。
他一再追問她到底是為何會如此,她卻隻是敷衍一笑,說是服用了皇甫樂荻研製的靈丹妙藥——“血因丸”,改變了體質,因此才有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血因丸”,是騙人的借口吧!
若是人類都服用這種東西,豈不是也會力量強大,長生不死了?
在伊浵的銀發變黑之後,影兒誕下慕卿,銀發也成了莫名其妙地恢複為黑色。
自那以後,她也沒有如以往那樣貪吃貪玩,而是專心致誌相夫教子,竟仿佛……是完整的真正的伊浵。
影兒這變化,對於花暝司來說,該是驚喜,卻也總讓他心神不寧,擔心不已。
因此,在發現影兒這變化之初,他便慌不擇路,帶著影兒離開的雪狼京城,返回血族,遠遠逃開阿斯蘭的視線。
實則,他多慮了,因為……真正的穆伊浵,一直在阿斯蘭身邊。
至於影兒的變化,她不曾隱瞞花暝司,她的確秘密服用過“血因丸”,而且,連續一年,每日三次,不曾間斷。
皇甫樂荻用自己,伊浵,穆項忠,花暝司,景宸,慕卿等六人的血液,經過特殊的藥物搭配,參雜了熱泉地宮取來的靈樹果,經過複雜的萃取煉製,做成血因丸,不但為影兒養神凝氣,補充了靈力,還讓她與伊浵有了相同的體質,以及更緊密的牽引。
十年,時間並非漫無目的度過,它不但讓幼子長大成人,還讓他們堪當大任。
十年,更是一個期限——親如一家人的皇宮上下所有的宮人,都清清楚楚地知曉,十年,是一個重大的期限——昊皇子複仇的期限!
昊與擎,兩位皇子,仿若雙胞胎,當初白白嫩嫩美若仙童花見花開的小娃娃,長成了健碩偉岸,舉手投足都貴雅絕倫的翩然美男,隻可惜……
昊皇子滿身煞氣,拒人千裏,眾人見之,紛紛躲避,若躲避不過,也隻能俯首行禮,戰戰兢兢,仿佛麵對毒蛇猛獸般恐怖。
自從他五歲開始上朝,涉足政務,十年間,治水,賑災,剿匪,懲奸除惡,興邦安民,手段之淩厲,行事之果決,政績之顯赫,令人咋舌不已。
他是一位稱職的儲君,縱然是一統天下的陛下,也不曾於五歲起,便有如此政績。朝野之上,更無人敢望其項背。
昊皇子於這十年間,不曾真正的笑過,他若有笑,也是與陛下如出一轍的三分邪笑。這笑一出現,便意味著,有人將有滅頂之災了。
謝天謝地,上天總還算眷顧帝後二人,擎皇子幾乎堪稱完美,總是春風拂麵,笑容和煦,對每個人都客客氣氣,和和氣氣。
相較於昊皇子的淩厲,他也有種超凡脫俗的儒雅氣韻,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武功亦高強絕頂。
他每次出宮,總是引得萬人空巷,甚至,還有女子為爭搶他的字畫,而大打出手。
倒也可惜,他總是與昊皇子形影不離,因此,傾慕他的女子皆是到了馬前兩丈之外,便不敢再靠近,生怕衝撞了那位冰山儲君,落得個身首異處的淒慘下場。
至於兩位容貌像極了皇後娘娘的公主殿下,自是風華絕代,引得京城才俊們翹首巴望,希望陛下能大開宮門,甄選駙馬。
不過,自三年前開始,有如此希冀的人,便屈指可數了。
嘉公主被她醫術精湛的皇外婆,教導成了恐怖的魔女。
她不但總是拿死囚做實驗,還古靈精怪,詭計多端,刁蠻跋扈,總是拿些稀奇罕見的毒藥捉弄人。雖然那些毒藥不至死,卻往往令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因此,她一旦走出那座華麗麗的皇宮,一得消息的百姓,皆是關門閉戶,紛紛逃逸避難。
據說,被關押於死囚牢中曾經惹出劇毒瘟疫的黑豹,已經被她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
十年,被如此摧殘,黑豹幾次三番嚐試自殺,卻無果。
當初被他擄劫入地宮的小公主嘉,如今的魔女嘉公主,最擅長的便是起死回生之術。
可憐的黑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縱然他曾經犯下滔天的罪行,百姓們也不禁為他揮淚同情。
懿公主倒是嬌滴滴的可人憐愛,而且,她天資聰慧,極善營商。
她不賣珠寶,不賣胭脂水粉,也不賣絲綢茶葉,隻賣盒子,金的,銀的,木的,陶的,大的,小的,裝糕點的,裝雜貨的……乃至是裝人的,隻要是盒子,她都明碼標價地出售。
她如此特殊的嗜好,叫人瞠目,當然,讓才俊們望而止步的,並非她這稱得上可愛的嗜好,而是,她身邊有個影子似地吸血鬼——景宸殿下,這位尊主心狠手辣,旁人自是不敢招惹。
他有著與昊皇子和擎皇子不相上下的風華絕代之貌,但他不理國事,不管民生,也不似擎皇子那般擅長琴棋書畫,而是整日遊手好閑地跟在懿公主身邊,自甘當她的貼身護衛,掌櫃,乃至是伺候她的一切飲食起居。
雖然懿公主於十年間不曾與他講過話,卻也不曾排斥過他,因此,傾慕懿公主的男子們,不得不止步。
夏末初秋時節,皇宮的氣氛,比多變的天候更加詭譎,宮人們走路也遛著牆根,仿佛被割了舌頭,心頭皆是繃著一根弦,生怕行差踏錯一步。
因為,陛下與皇後娘娘的成婚紀念日已經到了。
成婚紀念日,是皇後娘娘定下的名稱。在每一年的成婚紀念日,皇後娘娘都要與陛下單獨出宮遊玩七日,兩人自由自在的慶祝,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也因此,宮人們有了“成婚紀念日”的恐懼症——陛下與皇後娘娘不在宮中時,瘟神昊皇子統管一切,所有人都需得繃緊了皮,否則,後果之慘烈,不敢想象。
不巧,帝後成婚紀念日的七日之一,八月初六,正是昊皇子與蒂娜郡主的成婚紀念日,而且今年,是第十個八月初六。
唯恐天下不亂的嘉公主最近太閑散,沒了新的毒藥實驗。她百無聊賴之際,便擅自做主,邀請了蒂娜和雪莉兒兩位郡主入宮玩耍。
此消息一出,於蒼穹之上,炸出一個大窟窿,驚得人心惶惶。
宮人們紛紛求神拜佛,期望一切能平安度過,就算是一場滅頂劫難,也總得熬到帝後返宮吧!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禦書房內,一聲爆碎聲震耳欲聾,上好的夜光杯被摔得爆碎,本是端坐在長毯左側椅子上的擎和嘉,皆是被驚得縮了一下脖子,嘉麵色慘白,擎倒是還能勉強維持鎮靜,強自握著拳頭,不允許自己臨陣脫逃。
龍椅之上,傳來一聲陰冷的怒斥,讓本是要端茶入內的宮女落荒而去。
“誰讓你給她寫信的?”
十年,他走遍了整個雪狼王朝,就是不曾去過富庶的東疆。
不錯,他是很想去,是很想寫信,可,一旦去了,一旦寫了,一旦流露了隻言片語,他便徹底輸給了那個該死的肥妞!
他是天下無敵的儲君,他不能輸,尤其不能輸給那個曾經對他撂下絕然狠話的笨肥妞!
嘉被昊滔天的怒火震懾,雙唇顫抖,連回答的勇氣都沒有。
擎忙堆上笑開口,“皇兄,息怒,皇姐她隻是……”
“你閉嘴!”
“是,是。”擎給了嘉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悻悻地抿緊雙唇。
“嘉兒,你哪隻手寫的信?”
“什……什麽?”嘉因為過度恐慌,聽得有些糊塗。
“哪隻手寫的,就砍掉哪隻,若不想砍,就自己備下一杯鴆酒!”
“這……”嘉欲哭無淚,她是一片好心耶。她早就看出她這個獨孤傻皇兄其實一直想見他的皇妃,才熱心腸的寫了一封信去東疆,怎麽自己好心反而沒有好報呢?“皇兄,我……”
昊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因為,她寫去東疆的信,就如他當初輸給蒂娜的幾盤棋一樣,成了他人生的汙點,他不允許自己有汙點,更不允許別人為自己擅作主張,這汙點,隻能用懲罰來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