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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殺機四伏

  那天晚上的一番敬酒,引發了文武百官們對五鳳與雪狼族戰局戰況的關心,而伊浵也成為他們關注的對象,每個人見了她都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縱然是在圍場內,百官們仍是有辦法弄一些珍奇的養胎補品送到她的營帳,而且,一個比一個厚重。


  伊浵也沒有拒絕,隨後便命人從靖王府的府庫內運來厚禮,又一個個回送回去。


  那些收到回禮的官員皆是欣喜不已,因為伊浵送得比他們送得大都貴重兩倍有餘。


  而圍場內的眾臣與皇帝議事時,也大都對鳳倫歌功頌德。


  伊浵心如明鏡,這一舉終是沒有勝的希望,而且,她還可能會成為鳳敖霆要殺的第一個人。


  鳳敖霆沒有再來關心她的胎兒,更沒有與在海棠閣般厭惡地盯著她,縱然看見,他也裝作沒看見她。


  看得出,他在猶豫到底該不該殺鳳倫。


  她的作為,這才算有了成效——這一切,也隻能給自己和鳳倫爭取多一點時間罷了。


  她已經讓蘇嬤嬤通知阿斯蘭,希望他可以幫她。


  這是她第二次求他,他應該不會拒絕的,她知道他會心痛,會傷心,但他一定不會拒絕,她篤定,他一定不會拒絕。


  可是……為什麽這麽久,還是沒有消息?


  她不得不提早防備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殺機,所以,飲食,出行,皆是小心翼翼,不敢落單。


  好在隨行來到圍場之後,皇後也沒有再限製她的行動,她每日必找一個位份半高不低的妃嬪聊天解悶。


  那些妃子見她總孤零零的一個人,倒也樂得相伴,隨行而來的妃嬪,隻有穆靜怡一個受寵,她們也都閑著。


  伊浵也慷慨,該送禮的送禮,該打點的打點,那些妃嬪議論起來,都說伊浵這位靖王妃比坤樂太子妃可人多了。


  這日,良妃寢帳中坐滿了談笑的妃子,大家正說到伊浵和鳳倫成婚後那場家宴的盛況,越是讓伊浵覺得滿心寥落。


  當時鳳倫步步為營,彈指間江山可定,卻隻錯了一步,便落的如今敗局,他在戰場廝殺,她則在這裏陪著笑臉,一天一天地爭取苟活下去的機會。


  臨近晌午,去樹林中狩獵的獵隊返回,馬蹄聲轟轟如雷,震得地麵都在晃動。


  “恭喜殿下滿載凱旋。”


  凱旋?伊浵在良妃寢帳內聽到這個詞,急匆匆地丟了手上的茶盅衝出來,賢貴妃見她神色倉惶,忙跟出來,示意宮女扶好她。


  伊浵在營帳不遠處尋到那個馬隊,正好看到鳳羽穹下馬,太子妃坤樂帶著一眾隨侍,跑著迎過去。


  原來大家指的殿下是太子,大家說的凱旋是狩獵凱旋。伊浵腳下虛浮地踉蹌晃了一下,心中又是失望,又是絕望。


  察覺到賢貴妃擔心地盯著自己,她看過去,搖頭一笑,“母妃,我沒事,我隻是以為鳳倫凱旋回來了,我怕他會回來,卻又盼著他回來,自己竟也糊塗了。”


  賢貴妃自認為在皇宮這些年,早已經變得冷血無情,她自己的女兒可以奉旨交給太後扶養,她在後宮裏悄然地生殺予奪坐上高位,甚至密謀篡權。但是,看到伊浵疲憊清苦卻故作堅強的笑,她的心竟如針刺似地痛。


  賢貴妃柔聲無力地安慰,“伊浵,倫兒會沒事的。”


  坤樂千嬌百媚的聲音傳來,“殿下,您昨晚答應我獵一頭梅花鹿的,可獵到了嗎?”


  “在後麵籠子裏關著呢,還是活的。”鳳羽穹接過她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汗,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立在遠處的伊浵,一接觸到她憂鬱的眼睛,他皺了下眉頭,又移開視線。


  坤樂依到他懷中撒嬌,“活得豈不是還得養著?人家不要活的,人家想要一雙鹿皮馬靴。”


  昂泰忙道,“太子妃,梅花鹿腹中有了子嗣,太子殿下不忍,所以就活捉回來了,若是能養在禦花園裏,大家都能看到活的梅花鹿,也是一樁美事呀。”


  “不過是隻畜牲,殺便殺了,什麽美事不美事的?這是太子殿下給我的,我才不要讓大家觀賞。”坤樂拉住鳳羽穹的大手,“殿下,人家也想和你一起騎馬,可不能沒有漂亮的馬靴。”


  “太子殿下,伊浵懇請您,放了那頭有孕的梅花鹿。”


  伊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遠遠看著關在籠子裏哀鳴的那頭母鹿,她竟仿佛看到了掙紮的自己。


  鳳羽穹轉身,就見她正跪在地上。


  伊浵見他不語,以為他不同意,便又道,“陛下明令,此次狩獵,旨在散心,不在狩獵,請殿下開恩。”


  她海棠紅的紗袍上繡著片片銀色花瓣,裙擺袍袖鋪展在她周圍,嬌美傾城的臉兒掩映其中,楚楚動人。那盈盈欲滴的淚,在她滿含懇求地花瓣似地水眸裏打轉,發髻步搖簪上三串細致的珍珠垂墜臉側,因為她的舉動光芒流溢,越是襯托地肌膚水嫩,吹彈可破。


  縱然她身懷六甲,有著別人的孩子,她還是美得讓他情難自控。


  那天在椒房殿,他讓昂泰提前出去知會沈弘澤,不管探脈是男是女,都要他說暫時探不出,這樣,她還能暫時保住一條命。屆時,她墮胎之後,他會想辦法讓她回到他身邊。賢貴妃的突然暈厥,打亂了他精心布好的計劃……


  自從嫁給鳳倫,伊浵有多久沒有這樣認真地與他講話了。


  其實,剛才打獵時,一看到這頭梅花鹿,接觸到梅花鹿無辜的眼神,他就想到了她,這才捕了回來。


  沒想到,她竟也對這梅花鹿有憐憫之情。


  幾乎未加思索,他便開口下令,“昂泰,放了那頭鹿。”


  “是,殿下!”昂泰走向籠子。


  “不準放!”坤樂這就鬧起來,“殿下,你昨晚可是答應人家的,怎麽別人一跪你就要放了那頭鹿?那是給我的!”


  鳳羽穹哄勸,“改天本宮再給你獵一頭就是。”


  “不要,我就要這頭!”坤樂白了眼跪在地上的伊浵,憤然從他腰間抽出劍奔向籠子。


  伊浵不可置信地閉上眼睛,她本是一番好意,卻沒想到,自己的懇求,反而讓那頭可憐的鹿死得更快。


  千鈞一發,她咬住牙根,大聲說道,“太子妃乃是將來的國母,理當仁愛天下,若是您連一頭有孕的鹿都不能放過,眾人會如何看你?”


  刺向母鹿的劍嘎然而止,坤樂咬牙切齒地轉頭,本是瞪向伊浵,卻不經意地注意到,周圍人看待她的恭敬眼神,已經因為伊浵的一句話而改變。


  “穆伊浵,你不和我對著幹不稱心是不是?!”


  “太子妃誤會了,伊浵隻是可憐那頭有孕的母鹿而已,它隻是個小生命,隻是個可憐的母親。太子妃也是由您的母親生養長大的,孕之苦,生之痛,太子妃身為女人也當清楚,您錦衣玉食,華服美衣,樣樣不缺,又有太子殿下的無限寵愛,不過就是一雙馬靴,讓尚宮局的人選了現成的上好的獸皮做成便是,何必非要為難那個可憐的母親?”


  鳳羽穹給昂泰遞了個眼色,昂泰會意,忙命人把母鹿抬去放走。


  “你們……你們給我抬回來!”坤樂怒不可遏,卻偏偏沒有人聽她的。


  鳳羽穹把她手上的劍奪走,“坤樂,別鬧了,下午本宮帶你出去打獵,你想要什麽,我都幫你獵回來,可好?”


  坤樂見他已經擺好台階,也不好再把事情鬧大。


  一則,她也不想讓別人以為她殘忍,二則,再無理取鬧隻會讓鳳羽穹厭惡她,三則,穆伊浵現在孤立無援,要除掉她,不是什麽難事,而且,皇上昨晚就授意皇後想法子,她何必和一個將死之人一爭高下呢?


  “這可是殿下答應了的。”


  鳳羽穹勉強揚了下唇角,把坤樂攬在懷中,對地上的伊浵命令,“伊浵,別跪著了,起來吧。”


  “謝殿下。”


  賢貴妃上前來,親手扶住她的手肘,“你這是在做什麽?通過一頭母鹿來試探鳳羽穹對你的仁慈嗎?他們母子既已決定殺你,就不會和你計較一頭母鹿。”


  “伊浵隻是想救那頭母鹿,其他的並沒想過。”


  午膳時間,伊浵在自己的營帳裏,等候禦膳房的人送膳食來,卻沒想到竟等來一個熟人。


  “平安給靖王妃請安。”


  清秀的小宮女十四五歲,清清瘦瘦地跪在地上,一身粉紅的宮裝,板正整潔,手上提著一個紫檀木的大食盒,恭敬中透著幾分拘謹與緊張。


  這個小宮女是當初伊浵住在東宮青竹閣時救下的。


  當時,剛入宮的昭容娘娘被穆靜怡害死,伊浵正去探望穆靜怡,撞見抬棺的隊伍,走在最後一個的平安拉著她懇求她相救,要不然,她將會被送去做苦力。


  伊浵當時憐憫她,便懇求鳳羽穹給她安排了一個差事。


  調派一個小宮女,不過是舉手之勞,鳳羽穹一口答應,便將她送去了禦膳房裏做事。


  細想來,已經有一年不曾見過平安,她眉目間倒是少了幾分青澀。


  伊浵看得出,她是有話想說,便屏退左右。


  “我想安安靜靜的用膳,你們都退下,讓平安一個人伺候即可。”


  “遵命。”


  那些宮女一退出去,平安就撲上來懇求,“王妃娘娘,您快逃吧,剛才我被派去給皇後娘娘送膳時,無意中聽到她和兩個太監商議殺您,說要給您的營帳放火……怕是今晚就要動手!”


  伊浵並沒有驚訝,皇後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要除掉她,定然也會布置的天衣無縫,可為什麽會讓平安偷聽到呢?

  “平安,你可知你告訴我這些,你的小命也岌岌可危?我當初救你,可不是讓你做傻事的。”


  “王妃娘娘……”平安反而慚愧地低下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滾落。


  伊浵失笑,直接戳穿她,“我若是不逃,你才會死,是不是?”


  “娘娘,奴婢該死。皇後娘娘說,王妃您曾經救過奴婢,所以,奴婢的話您一定相信。您若是逃走了,在半路上再刺殺,就可以嫁禍給山賊……”


  “真是好計策!難為皇後娘娘這樣看得起我穆伊浵,煞費苦心。”


  平安見她在笑,以為她是怒極,忙磕頭點地,“娘娘,平安沒有辦法,平安的爺爺和奶奶都被皇後的人挾持,平安不得不這麽做。”


  “如果,你肯為我給太子殿下傳句話,一切都會沒事的。”


  聽到伊浵冷靜含笑的聲音,平安才發現她並沒有生氣,而且,一直保持著冷靜。“平安定會親口傳到。”


  一用過午膳,坤樂就換了騎馬裝和幹練的發髻,就連臉上的妝容也重又描畫過,她以為自己遲了,一準備妥當便忙趕到了馬場等著。


  無奈,抵達馬場之後,鳳羽穹卻還沒有到。


  見昂泰遠遠地跑過來,她興高采烈地迎上去,“昂泰,太子呢?他可是答應了我要陪我去打獵的。”


  昂泰腆著笑,悻悻回答,“回太子妃,太子殿下被皇上叫了去商議政務,所以,可能……也許……晚些時辰才會有空。”


  坤樂不疑有他,“有什麽政務非要現在商議?真掃興。”


  “殿下說,若是太子妃太悶的話,奴才可以找兩個騎射高手,教習太子妃射箭,這樣,太子妃和殿下一起出去打獵的話,也可以更盡興。”


  “好啊,這是個好主意。雖說是臨時抱佛腳,殿下若是見我學會了射箭,也就不會取笑我了。”


  昂泰忙道,“太子殿下喜歡您還來不及,怎麽會取笑?太子妃在太子殿下心裏,可是無人能及的。”


  “昂泰,你越來越會說話了。”


  “嗬嗬……”


  狩獵圍場往東,穿過樹林,五裏之外,是一條清可見底的河。南來北往的船隻時而經過,會在這裏停靠。


  伊浵就站在河邊供過往船隻停靠的棧橋上,身上披著水綠色的披風,寬大的連衣帽罩在頭上,掩住了明秀的麵容。


  微風拂過,河麵波光粼粼,河底水草也因為河水緩慢的波動而搖曳生姿。


  河岸上碧樹葉子嘩嘩,馬蹄聲漸進,隨後,一個急促的腳步聲踏上棧橋,不過瞬間,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抱住了她。


  她閉上眼睛,無奈地皺緊眉頭。


  她也不想利用一個喜歡他的人逃過這一劫,可是她不得不如此,才能多活幾天。


  “伊浵,你知道我多想你嗎?”鳳羽穹把她的身體轉過來,捧住她的臉,溫柔的笑驚喜地有些不可置信。“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就這樣在我麵前,離得我這樣近,這是在夢裏才會有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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