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相依
而此刻在那個小溪邊無人居住的房子裏，百裏夜樓正摸索著幫雲楚梨包紮傷口。
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幹淨棉布和烈酒就擺在一旁，雲楚梨的手正因疼痛而緊緊抓著床單。她的上齒緊緊扣住下唇，以圖讓自己不叫出聲音來。豆大的汗珠從她額角滾落，劃過她皺成川字的眉頭，流到眼睛裏辣的很。
雲楚梨知道，因為手抖，這種清理創口的事情自己根本沒辦法解決。所以她隻能拜托看不見的百裏夜樓來完成，自己在一旁加以指導。
剛才烈酒灑在傷口那種灼燒的疼痛難以忘記，百布一碰到上樓都是生疼。
氣息已經變得紊亂，疼，太疼了，可是她不能叫出聲音。那樣的話會讓那個男人擔憂心疼——他舍不得傷害她一分一毫，舍不得讓她受一點點的苦。
顯然是感受到了她的輕微顫抖，正拿著棉布給她包裹傷口的百裏夜樓動作頓了頓，沉默片刻開口說：“疼就叫出來吧，沒事的。”
倔強要緊牙關，雲楚梨狠狠搖搖頭，她將所有的疼痛和委屈都吞到了肚子裏。花了很久平穩自己的氣息，這才重新開口：“沒事的，你幫我包紮完以後，我來幫你看看你失明的原因，試試能不能找到端倪。”
雖然話這麽說，可是當百裏夜樓坐在她麵前，目光無神呆滯飄散在空中時，雲楚梨還是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疼嗎……”小心用指腹觸上他的眼瞼，輕輕劃著到眼角。她感覺自己心都要碎了，那個眼眸明亮的人，為什麽會被傷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抬掌牽了她指尖裹進掌心，男人搖搖頭示意自己這沒事什麽的，說出的話也帶著濃濃的安撫意味：“一點兒都不疼，你不要擔心。”
“隻不過……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還請你不要嫌棄了。”說罷，他的唇角掛上了一絲苦笑，來結束這個有些尷尬的話題。
心中的煎熬和難過叫囂著要奔湧出來，雲楚梨剛才在包紮腿時都沒有流出來的眼淚，在這一刻無法抑製，像雨點一樣滴落在男人的手背。
手背上潤濕的感覺分外明顯，百裏夜樓一下慌了神，抬手胡亂去抹走她眼角的眼淚，連聲音都變得輕柔又著急:“你，你別哭啊。是我不好胡亂說這些，你不要哭了。”
雲楚梨一把抱住他伸過來的手，牽著他指尖撫摸上自己的臉龐，一寸一寸從唇瓣到眉頭最後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不管你怎麽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就算你看不見了，你還可以用指尖觸碰，我和我的心跳一直都在。你不許再說喪氣話了。”
語畢，她悠悠歎了一口氣，唇瓣蠕動再三，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百裏夜樓失明的原因她沒有找到，或者說——她沒有找到任何的治療方法。
如果有機會可以治好，她一定會傾其所有來給他一片重新的光明。如果不能她也會一直做他的眼睛。
正當雲楚梨想的出神，屋外響起“吱呀”一聲，大門被推開了。
兩人所在的房間因為要方便觀察情況，所以一直沒有關門。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人便完全暴露在了來著的眼裏。
百裏夜樓不假思索的轉身而起，擋在雲楚梨的身前，俊美的眉頭蹙起，準備迎接襲來的一切。
“哪個不長眼的賊還住到老子家了！”推門而入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家的主人。
看到有人偷偷進來用自家的房子，這個中年男人氣的不輕，直接抄起門邊靠著的木棍，衝著屋裏頭的兩個人便打過去。
“實在抱歉，我們實在走投無路——”看到怒氣衝衝迎來的房間主人，雲楚梨趕忙扯上百裏夜樓的衣服後背將他拉到一邊，開口打算解釋。
哪兒曾想這個房子主人根本不聽她的半句解釋，揮舞著棍子直直向他們二人砸過來，嘴裏頭還非常難聽的罵罵咧咧:“老子管你屁事。滾，都給老子滾！”
百裏夜樓聽到這個聲音，有些慌亂轉身去摸索女人所在的地方，想要帶她趕緊離開。
一隻有些冰涼的手掌蓋上他的手腕，雲楚梨帶著安慰性質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不和他計較，我們走。”
看到二人有了動身離開的意思，屋子主人終於不再追著打，而是將木棍靠在門框上，罵罵咧咧看著兩個相互攙扶的人走遠了。
日頭已經偏西了，而雲楚梨和百裏夜樓站在荒涼的野外無處可去。
荒野上的夜晚非常冷，四周的風毫不留情吹刮著人臉龐，還不知足的一個人從領口袖口往裏頭鑽。深厚的晚霜在草麵上蓋了厚厚一層，隨著風帶來陣陣的涼意。
“你說我們要是回去求求他，那個房子的主人會不會同意我們再多借住一晚上。”抱著凍的有點僵硬的肩膀，雲楚梨異想天開想著。
無奈從嗓中歎出來一口氣，百裏夜樓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將女人往自己懷裏攬了又攬，試圖通過體溫給她多一點的溫暖:“靠近點，你就沒那麽冷了。”
雲楚梨緩緩抬頭，將目光投在男人的臉龐——他的唇瓣何嚐不是因為寒冷而變得青紫，臉頰也凍的蒼白。
“你在這兒坐好了，我去撿點柴火。”她安撫性摸了摸男人的臉頰，強撐著自己站起身來，拿起樹枝充當的拐杖，試圖用調皮語氣緩解他的緊張:“他雖然把我們趕出來了，可是他不知道我還偷了他的火折子。”
不顧他的挽留，雲楚梨以樹枝支撐著身體，一瘸一拐往周圍遠一點的地方走去，背影有些單薄淒涼。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雲楚梨終於回來了，她灰頭土臉抱著一小捆柴火，動作麻利將火堆生起來，坐在一旁發出聲滿意歎息。
有溫暖的火焰在身邊騰起，百裏夜樓知道，這是雲楚梨自己撿柴自己生的火。他不敢想，她是怎麽拖著受傷的雙腿，一路跌跌撞撞，抱回來了這堆寶貴的柴火。
他頭一次感覺，自己是這樣的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