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主臉眼神都沒有遞給它，黑色的袍袖一揮，就將天機神獸扇飛。
悶吭聲傳來，曦月抱緊懷中的天機神獸，緩解了巨大的衝擊力，自己反倒是被震傷，她擦去嘴角溢出的鮮血。將天級神獸放在一旁，慢慢走向暗主。
暗主身上披著長袍，暗沉的黑與他蒼白的麵容形成鮮明的對比。長著最絕色的容顏，做出最殘忍的事情，這便是對暗主最好的詮釋。
“我的族人是你殺死的。”
暗主麵無微瀾，隻不過眼睛卻是盯著曦月猛瞧，泛灰的唇扯出一個弧度：“天下死的這麽多的人，都是我讓他們死的。”
曦月的手緊緊攥緊，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依舊不明白他這麽做的目的：“為什麽？”如果隻是要統治三界六道，應該向掌權者發起挑戰，而不是拿最無辜的人開刀。
暗主歪頭凝睇曦月：“我以為你知道，不是都為了你？”
“我，嗬嗬，神女，你的目的是神女！”她咬牙啟齒地吼道。
暗主頷首：“不將人界弄個天翻地覆，怎麽能將神女逼出來？我欣賞她的能力，相信三界六道之中，掌控生死的能力再沒有人能與她比肩。”他語氣平靜地說著，似乎隻是說天氣真好這樣的普通話，可殊不知，他這一句話，要達成，是要數不盡的生靈來鋪路。“生死，多麽有趣的東西，我想看看她的力量。”他最後，又將暗沉沉的目光落在曦月的身上：“你該消失了，我需要的是她。”
“你休想！”一道白光瞬間橫亙在暗主和曦月中間，即墨琬琰從後麵慢慢踱步向前。
暗主轉開目光，輕瞥了一眼：“佛子，你不恢複法身，可不是我的對手。”
即墨琬琰將曦月拉到自己的身後，而他自己則是直麵暗主：“有我在，你不能傷害她！”
“哦，是麽？”極是嘲諷的語氣，暗主回視即墨琬琰：“我不出手，不如我們換種辦法，讓靈曦月自己放棄自己。”他沒有溫度的說著，卻是讓即墨琬琰心中發寒。
“你要做什麽！”他的聲音中不自覺地帶著一點慌亂。
暗主卻是不說話，目光再次落到曦月的身上，墨色的廣袖在空中一揮，本來深藍的天空立即淡化，光影浮現。神界沒有放棄人類，他們正是麻煩纏身，魔族大兵與天兵抗衡，隱隱有壓倒的趨勢，從天兵天將不斷消失之中，能看出戰況的緊張。接著畫麵一轉，入眼之處一片火紅，正是幽冥之獄。然，此時的幽冥之獄可謂是一片大亂，冤魂惡鬼四處逃竄，而孟婆，黑白無常和一眾鬼差正與魔兵交戰！幽都秩序已經混亂！曦月再要仔細看時，天空的畫麵又變了，這次出現的是人界，數不盡的僵屍大軍包圍住一部分人，人族步步後退，眸中充斥著恐懼和絕望，而曦月竟是在為首的屍軍中看到熟悉的人，正是蘭尊派的百裏芳容和百裏敬亭，可此時此刻，看著他們青紫色僵硬的麵容，她卻生不出厭煩了，隻覺得可憐……
“靈曦月，隻要你放棄自己，以神女的力量，完全可以救這些可憐的人。”暗主定定地看著曦月，聲音雖是平靜，卻充滿蠱惑的味道。
“曦月，別聽他的！即使神女出現，也挽救不了這樣的局麵！”即墨琬琰的手緊緊抓著曦月，力道之大讓曦月輕蹙了眉眼。
“堂堂的西天佛子卻是說出這樣的話，你的普度眾生呢，你的慈悲為懷呢，這裏麵是人命，是生靈，沒有人救他們，他們便隻能死了。”
“你閉嘴！”即墨琬琰回眸怒視暗主：“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必激我！我不是佛子，我是即墨琬琰，其他人的命和我沒關係，我也隻在乎曦月！”
“是麽？那他們呢？他們也與你無關？”暗主的聲音變寒，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天上的畫麵再次轉換。這次是他們都熟悉的即墨城，而此時的即墨城外圍困著數不盡的僵屍，他們一批批向著即墨城撞去，最外圍的菩提樹已經全部損毀，而即墨城能苦苦支撐的唯有天上懸浮的天地印。不過，此時的天地印再不複之前的烏黑，顏色快速變淡，周身有著淺淺的裂痕。
“天地印存在於遠古洪荒，若是它是完整的，也許我真不能奈何裏麵的人。不過，它卻是殘缺的。這塊天地印在洪荒之時，損毀了四分之一。佛子，你不在乎嗎？”
即墨琬琰身子僵硬地看著那方搖搖欲墜的天地印，目光裏染上血絲。
“即墨，我……”
“曦月，相信我，也請你一定要等我。”他回身抱著她，多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從此再不分離，然而，一切都不能讓他們來選擇。“即墨琬琰一直愛著靈曦月，當我清醒的時候，我想看到你陪在我的身邊，曦月，答應我。”
他的眸光脆弱而倔強，牢牢抓著她，似是墜入黑暗的最後一絲救贖。
“好，我答應你。”
他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們不會分開。”
……
佛子可以隨時回來，因為他的力量就被封印在菩提子之中，不過隨著封印的亦有佛子的記憶。即墨琬琰害怕自己再也不是自己，所以，他寧可舍棄力量。然而，為了曦月，他卻不得不再次做出選擇，暫時忘記他的身份。
一個人的轉變，或許隻是一眨眼之間，那個人就可以變得陌生。
他被金色的佛光籠罩，再出現之時，便不是心中眼中惦念她的即墨。那人一襲白色的迦羅沙曳，墨色的發隨風飄蕩，眼中盡是悲天憫人的色澤。他眼中看得盡萬物，再不是隻有一個人的身影。
“暗主，到了這個地步，是不是該收手了。”
“佛子，說起來，這才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暗主沒有正麵回答佛子的話。
“我的劫經由暗主開啟，這便是結束了，而暗主，也該適可而止。”最後四個字，佛子咬的極重。
然而暗主便是能讓佛動怒的人，他依舊不回佛子的話：“佛子錯了，你的劫還沒有結束。你應該讓神女重回神界，而不是眷戀在人世。”他暗色的瞳孔盯緊曦月，裏麵的波光讓人恐懼。
曦月後退一步，搖著頭：“我答應過即墨，我會等著他。”
“你能逃避你的責任麽，看著無數的生靈在瞬間死去，就像這樣。”暗主蒼白的手指向天空，瞬間出現無數的僵屍吞沒極少幸存的人。
“你——”
“為什麽生氣，還有你沒看的呢！”暗主的嘴角扯動，帶著幾分嘲諷。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遠古洪荒至寶天地印瞬間崩碎，在空中化為飛沫，而即墨城外的僵屍立即向著城內湧入。
畫麵戛然而止，曦月卻覺得血液都被凍結了。
“暗主，你太殘忍了！”她怒視他，本是墨黑的瞳仁卻不斷閃動，一會兒變紅，一會兒又恢複成黑色，顯然精神極不穩定。倏爾，掌心被溫暖包裹，曦月一怔愣，便對上佛子悲天憫人的目光。
“莫要中了暗主的計，平心靜氣。”
“為什麽？”
佛子放開曦月的手，退開一步距離：“這便是我應下他的。”他不再過多的解釋，手輕揮，將菩提劍送入虛空之中。
“你救得下即墨城的人，救不了天下人。”暗主靜靜看著佛子的動作，卻是並不插手，他負手而立，看著兩個人：“我們都知道，解決這一切最好的辦法就是喚醒神女。佛子，當真為了自己的私心，置天下人於不顧嗎？還是，你動了凡心，愛上了她。”他的手忽然指向曦月，聲音轉為淩厲，就這樣盯著兩個人。
“我的確是動了凡心。”佛子的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下一刻他卻又說：“我的心裝著萬物，又豈會是一個人。倒是暗主，恐怕我要領教一番了。”言訖，白色的光影一閃，佛子便躋身攻向暗主。
暗主身形驟褪，手掌一揮，濃黑的霧就向著佛子包裹。佛子身姿懸浮在空中，雙掌合十，從掌心凝聚護身光罩，金色的佛光將他牢牢包裹，黑霧一觸即佛光，便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隨即慢慢升騰，化成白色的煙霧消失。
曦月在下方緊張注視兩個人，見佛子隱隱占有上風之時，才放下心來，也就在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忽然聽到一人說話，冰冷而無溫度：“靈曦月，在朋友和自己之中，選擇一個。”
曦月瞳孔驟縮，“不要！”然而，為時已晚，隻見到瑤湟寧，冷雲和天機神獸幾人被黑氣凝聚的繩索捆住，迅速在她的身邊消失，轉眼又出現在幾丈開外之處，而他們的前麵，正站著一個人。
暗主！
曦月幾乎不敢相信，既然暗主在那裏，那與佛子交手的又是……她抬頭看向空中，兩個人依舊難解難分，佛子幾乎無暇顧及他們這裏！她的身子搖搖欲墜，這才是暗主的實力！這才是神界都不能奈何他的原因！
“靈曦月，該做出選擇了。”冰冷而無情的聲音再次在她的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