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天堂不黑
求生欲望即便再堅強,真能幫我們去戰勝死亡嗎?我覺得有時候能,分什麽事,病或者可能,因為有些病心態很重要。
而天災,比如地震,我覺得也能,不是有人堅持了好多天被挖出來的嗎?那些都是英雄。
我和淩詩詩遇上這種情況,這就是無法堅持,無法冷靜了,隻能靠運氣,比如能不能抓住一些什麽東西。
我隻能說,我運氣挺好抓住了鬆樹一條被吹出來的根,有手臂粗,挺穩固。我使盡了吃奶的力,抓住樹根往側麵靠,慢慢又抱住了樹幹。穩了一下身體以後,我猛地繞了過去,身體躺在泥土上麵,雙腳撐著樹幹用力拉,拉,拉,吼一聲拉一下。
淩詩詩慢慢被我拉近,她出了水,人沒什麽事,還能看見是動的……
我放心了,剛鬆一口氣,卻猛地看見一顆大樹正對著淩詩詩的方向從上方吹下來。大樹速度快,體積大,如果被砸中,別說淩詩詩出什麽事,我肯定又會被扯下去,然後兩個人一起完蛋。
怎麽辦?放手?那不是我該做的事。
我吼了一聲有東西,然後加力扯,就那一下,我仿佛透支了身體全部的力量。而淩詩詩,我喊的時候她也有留意到危險,她也在盡力。這一扯,她順力往山頭撲,直接撲了兩米多,樹剛好從她身後飄了過去。
嚇死我了,她也嚇死了,如果不是我繼續拉她,她肯定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終於上了岸,我們趕緊往山上跑,幸好夠快,或者說我們的倒黴勁已經過去。我們才跑出七八步,救我們命的鬆樹,根部的泥土已經被衝空,高五六米的大樹就那樣應聲而倒,順著水流往下方飄。
最慘的還是,整個山體都在滑坡,跑慢兩步,我們得掉下去。
很害怕繼續滑坡,我們不敢停,一直冒著大雨往上走,仿佛隻有走到山頭頂端才能活命。
其實山頭也不高,和停車的地方比,就高了五六層樓。我都不確定如果水庫繼續崩下去,崩到底部,是不是會把山淹沒,隻能祈禱不會吧,也祈禱不要再下雨。
終於在跑絕氣前,我們到了山頭頂的草坪。我肺部火燒著,我直接躺下去大口大口呼吸,外麵什麽情況,我已經不想看。
淩詩詩和我一樣,就躺在旁邊。我看她臉上很多傷,衣服是爛的、髒的,渾身亂七八糟,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
不知休息了多久,我們回過了氣,當時劈啪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雷聲遍天響在耳邊。我們坐起來,順著閃電的最後一道餘光看清楚了自己身處的環境,四周的狀況。
我們都說不出話來,我們被震撼了,甚至被恐懼完完全全打敗了……
天啊,除了側上方的水庫,包圍著水庫的山體仍然還完好之外,其它三個方向,基本上已經變成一片汪洋。
這可是在山區啊,卻竟然有一種在海裏,在一座很小很小,不知什麽時候會沉掉的海島的感覺。
我們愣愣站著,愣愣看著,直到堤壩又是轟隆一聲崩塌,我們才醒悟過來,看向堤壩方向。
已經有過了兩次的崩塌,但兩次我們都隻是在下方,在水裏看。
此時此刻站在高處看,那種感覺很不一樣,不覺得水浪很高,但卻更恐怖。因為我們看見了水量,洶湧的連成一大片,從缺口處傾泄而下,所到之處,無論遇上什麽都能在瞬間吞沒,哪怕再大的樹都能連根拔起,隨同水流往低處呼嘯。
很明顯能感覺到,我們所站的山頭,體積在一點點被侵蝕。這黃中帶黑的水,簡直是無孔不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太恐怖了,我想經過這次的經曆,如果我們還有命,淩詩詩肯定不敢再遊泳。
能不能還有命,那真不知道,可能這是最後的時光都說不定。所以我腦子裏也沒想那麽多,我拉住淩詩詩的手。那一刻,我們都需要安慰,需要對方給自己力量。
就那樣,我們淋著傾盆大雨,看著水流,整整兩三分鍾,第一撥衝擊才結束,然後繼續塌,繼續第二撥,第三撥。
水庫的水深,我看過了簡介,最深的地方兩百多米,這如果塌到底,要多恐怖?雖然不是整體的塌,但我們所在的山頭,我們上去的時候,兩頭的陸地直徑至少一百米吧?經過幾次衝擊,已經少了近一半。可以想象再來幾次衝擊,完全垮掉的可能性,絕對存在。
別說手機沒電,還進了水,即便有電,現在這情況也隻有直升機能救我們,衝鋒舟那不可能,來一輛就得翻一輛。
而直升機,這傾盆大雨,無法接我們上去吧?閃電我不說了,被劈中,救援人員都得掛,所以不可能有人來救。
還是那句話,祈禱吧!
淩詩詩在耳邊對我道:“洪天仇,可能我們最終還是逃不過,你有什麽遺言嗎?”
我搖頭道:“你有嗎?”
淩詩詩道:“有,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從開始就是。我以前老罵你害人精,不是修車工,是毀車工。其實你不是,我才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毀過了幾輛車,害死過了多少人。我肯定會下地獄,我希望真正的地獄不是書本上說的那麽恐怖。”
“不。”我繼續搖頭,“慘死的人,死於天災人禍的人,不會下地獄,會上天堂。”
“你不是不信嗎?”
“我現在信,我們出現在這裏,遇上這情況,概率很小很小,除了天要亡我們,沒別的解釋。或許你剛剛說的也對吧,就如電影死神來了演的,自救再多次最終都是徒勞,都是要死。我們的老話說的,閻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過五更。”
“和我一起死,介意嗎?”
“你介意嗎?”
“我怕黑。”
“天堂不黑。”我腦子裏不知想的什麽,忽然側過身,把她拉過來抱住,在雨中大聲道,“如果天堂是黑的,我帶著你。”
淩詩詩可能和我一樣,心裏亂七八糟,不知自己做的什麽,已經不是用腦子去支配行為,而是就被某種東西支配著,她,竟然吻向我。我當時蒙的一下,然後我感覺自己好像也想吻她,為什麽吻,不知道,可能……離別吧,死之前能吻別著死,是不是要壯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