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的未來，我的夢
一瞬間，江浩傑感到頭皮一陣發麻，近乎抓狂一般的跑出了屋子，並從郵遞員手中搶過了郵件，拆開一看，赫然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他考上了，考上了最心儀的河南師範大學。
圓潤的筆跡，以及新出爐的章印，似乎都在證明，這一切都不是夢！
他倍感榮幸，但是，臉上又莫名平添了幾絲憂愁，在簽完字，送走郵遞員後，他便回頭看著自己的父母，陷入一番哽咽當中。
江計發夫婦還不知道他的心思，一心慶賀自己兒子有了出息，圍著他笑道：
“兒子，這上麵寫了啥？是不是全省最大的學校？”
“這還用問嗎，咱兒子從小學習就好，這大學必須得上！就是砸鍋賣鐵也得供！”
“兒子，你不要有什麽負擔，開學時盡管去！學費方麵，我和你媽想辦法。”
江浩傑能聽到這番話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但他不想再去為家裏增添負擔，好半晌以後，這才有勇氣說道：“爸媽，這學我不上了。”
“為什麽！”江計發臉色一變，反問。
田桂枝也表示不解：“就是，為什麽！你可是我們家未來的希望啊！怎麽能說不上就不上？”
江浩傑道；“大學學費光一年就得要好幾千，我支撐不起，你們支撐不起，這個家也支撐不起。”
說完，他捧著錄取通知書，哭著跑了出去。
從亢楊村開始，一直跑到謝旗營鎮，中間沒有一絲的鬆懈。秋風撲麵，將他的眼淚拂幹。一路上，多少行人都出於本能的回頭看他，或嘲諷，或同情，但他都不在乎。因為，在回家之前，他就已經聽說了，計發爹為了投資果園，不止耗費了大半資金，還一點回報也沒有。
盡管他知道，果園是一條看似有巨大出路的路子，可是，眼前的生活根本經不起他的耗損。他無論如何也得放棄自己的大學夢，去省城裏幹自己的老本行，為家庭減少負擔，為計發爹的果園做點什麽。
他之所以哭，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未能和孫慧一起，共同並肩前行。
他聽說孫慧在謝旗營鎮她二大家住，所以，就想跑過來見她一麵，但是，直到來到謝旗營村村口以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根本就沒有勇氣去見她。
是的，他沒能遵守約定。
他沒辦法繼續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自己去做任何傻事。
他知道，如果自己告訴孫慧，不去上大學，那麽孫慧也一定會為了自己，放棄大學！
這是一條極為不靠譜的行為。
他不能害她。
……
謝旗營鎮有一個郵局，毗鄰江計發之前申請貸款的那家郵政銀行。
江浩傑始終沒有勇氣去見孫慧，但卻有點不甘。他買來一張信封，含淚在上麵寫了一封信，然後，將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撕成兩半，與這封信一起，塞入信封。
親眼看著郵遞小哥把這封信送去以後，他才覺得心願已了，如釋重負一般的，走回了家。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因為秋季略顯寒冷，所以道路上也不見個人影。
江浩傑早已被生活磨滅得沒了來時的激情，他垂著腦袋，步履蹣跚的來到了家。
剛一進門，計發爹就坐在最中間的一把椅子上，身旁的空杯子還散發著一絲濃濃的酒味，顯然是剛喝過酒沒多大時候。
田桂枝在灶台上坐著，彎下腰來，進行著日常的動作，洗洗涮涮，也沒給江浩傑準備飯菜。
“爸媽，我……”江浩傑越發覺得愧疚，說不出話來。
是啊，父母親就算吃再多的苦，也供自己上完了高中，現在，好不容易生活有了盼頭，自己卻不上了。
他們應該很失望吧？
“浩傑回來了？這還有些吃的，你拿碗自己盛吧，媽手騰不開。”田桂枝聞言，最先抬起頭來。
“哦。”江浩傑應了一聲，特意躲避了父親的目光，來到灶台前，盛了一碗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江計發看著他，沒一會，走出門口：“吃完飯來門口找我。”
江浩傑不敢含糊，盡管他知道，父親要說些什麽，可還是將飯碗放下，硬著頭皮走了出去，搬了把凳子坐在父親旁邊，一直不敢直視他，也不說一句話。
江計發也和他差不多，隻顧著抽煙，神情看上去有些糟糕。
啪啪！
幾分鍾後，江計發用旱煙杆子敲了下凳子的一角，吐出最後一口煙後，說道；“我知道，你是不想給家裏增添負擔，所以才不上這個學的，爸尊重你這個選擇。”
“往後跟爸一起操持這個果園吧！”
江浩傑在沒來之前，將所有能料想到父親能說的話全都料想了一遍，可是，就是沒想到，父親會心平氣和的說出這番話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個善解人意，又偉大的父親。但，果園絕非他的夢想。
從焦作市回來以後，他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繁華。
他這輩子雖然端不了公家飯碗，可是，也要靠著自己的努力，在外麵闖出一片天來。
但，現在說這些，實在是不太合適。果園還在運作當中，光靠父親一個人的力量可不夠，他得看著果園好起來以後，才能去外麵尋找自己的世界。
“嗯。我答應你。”他道。
……
幾乎是同一個時候，謝旗營村，孫文義家。
孫慧自從被父親送到二大家以後，就在孫文義的幫助下，進了鎮子裏的中學當老師，除卻星期天以外，其餘時間很少回去住。不巧的是，在郵遞員將這封信送過去的時候，她剛好不在家。收信的是黃文麗。
她當場打開信看了看，念了念上麵的內容：孫慧，見信好。我是江浩傑，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收到了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我相信你也收到了，但對不起，家庭的重任讓我難以將我們兩的美夢與承諾繼續延續下去，所以，我隻是寫了封信，一直沒肯來見你。
希望你能有個好前途，並且原諒我。
——
江浩傑，1994年9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