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生中什麽是悲傷?是守得雲開見月後的空歡喜。什麽是遺憾?是沒有來的及說出去的話。什麽是絕望?是活著。
就像燈紅酒綠的街道少不了的行人。他們都是沒有靈魂的屍體。
緋色年華遇到自己,在白色的白色哀傷中送走不夠成熟的自己,隻為更好的明天。
(1)
2030年7月1號。
舟山市。
雨水滴答滴答敲在海麵,留下的聲音那般綿長。
天沉的可怕,海遼闊的可怕。
人生不如意的可怕,遇到對的人更是可怕。
安霖魚坐在離崖不遠處。白色連衣裙早已經被雨水打濕透,消瘦精致的容顏上掛著深深的疲憊,她的沉寂的目光看向遠方。
她撐開雙臂,細細感受著暴雨所擊打著的皮膚上疼痛,那是什麽感受?反正沒有心鈍痛的感覺疼。
她優雅的高跟鞋擺在身邊,鞋尖朝著大海。
她的裙擺在地上被風和石子撕扯到爛,剛好隱隱綽綽的露出膝蓋。
如果……沒有那麽多如果,走了的人終究是走了,回不來了!
她的眼角被雨點劃過,帶走了快幹涸的淚漬。
睜開眼睛。
“魚寶……”已經離去的人仿佛又一次在她的眼前,招手輕喚,他的眉眼在雨中已經朦朧,隱隱約約隻是在眼前。
“大叔……”她的嘴角勾起,手向前撈了撈?,他的映像就似泡沫一樣散去。
這一切不曾來過該多好。
安霖魚垂下手臂,眼角的淚不停閃爍?,換著沉默不語。
安霖魚臉埋在雙腿間,那被暴雨所淋濕的長發,一股一股垂落在她的腰間
(2)
“喂,小暖?”楊文芊坐在後座接起了果小暖的電話。
微微波浪卷的黑色長發被她向後一攬和黑色的禮裙悄悄融合。
周圍的風景不停的倒退,令人眼花繚亂,磅礴的大雨敲打著心的律動,行人開始迷惘。
彼時一身紅色冬裝的果小暖已經坐在空曠的候機室,焦急的等飛機,機場的新聞聯播還播報著最新的時事,令人覺得喧鬧。
“芊姐,小魚怎麽樣?”
果小暖脫下紅色白圓尖帽,穩穩的拿著手機。
楊文芊沉默了一下,歎了一口氣,如實答到:“我現在找她,她在發布會後跑了。”
果小暖似有預料的無力坐在椅子上,忽然間捂著臉頰哭出了聲:?“她怎麽跑了!她跑了?今天可是七月一號啊……”
楊文芊垂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你也別擔心,我知道她在哪兒,隻希望能趕的急。”
“如果她出了事……”
“不會的”楊文芊斬釘截鐵道。頓了頓便問:“你在哪裏?”
“機場,我已經買好機票,最遲後天早上回來,”果小暖道:”一定要顧好小魚!芊姐…”
“好,我知道了。這兒下雨?,信號不怎麽好好,掛了吧!有事隨時聯係”
“好,拜拜”
“拜拜”
聽著雨敲打著車蓋的聲音,車裏兩人的?心越來越慌,楊文芊卸下偽裝,滿臉憔悴,拍了拍王艾:“你快點。”
王艾的額角汗水不停沁出:“好,你也別著急”
楊文芊頹廢了,靠在背椅上歎了一口氣:“我怎麽能不為那個傻子著急!”
外麵的雨很大。
人很急。
(3)
天空好似被潑了墨,要為大地帶上一層假發包裹惆悵。
雨中的安霖魚在等所謂的“雨過天晴”
等海麵真正平靜,等死亡最美的姿態。
曾經她嘲笑過“悲傷逆流成河”裏的易遙是個傻帽,現在沒想到她也選擇了同樣的路。
兩個人性質不同,結局總是那麽相似,大概所有不被命運所溫柔以待的人的結局都是那麽驚人的相似。
安霖魚仰頭,又迅速垂下。
豆大的雨點化作了針,又漸漸的化作花絲,又變成風吹開了烏雲。
太陽露出了腦袋,雲端掛著彩虹,雨過天晴了,人呢?徒增煩惱罷了…
安霖魚抬起雙手迎著陽光。任它撒在她恬靜的臉上,濕漉漉的頭發上,白色的長裙上,沒有欲望的眼睛裏。
假如她再胖一點,她會是一朵充滿活力的嬌花,而不是現在像一株已經被歲月枯黃的草。
安霖魚笑了。
這陽光的確透著新意,卻不帶著期望中的心意。安霖魚捧起一捧陽光,看著透過指間的陽光,目光呆滯,像一個失去線的木偶娃娃。
“大叔,說好的呢……”
眼淚悄悄滑落,不知道敲到誰的心上
“說好的呢!騙子!”安霖魚向空曠的海麵咆哮,餘下的隻有回音。
安霖魚抹了抹眼淚,拔腿向前奔跑,尖銳的石子劃破腳底,留下星星點點的血跡。
一顆石子落入大海留下綿長的聲音
安霖魚看著翻著浪花的海麵,風揚起她的濕發白裙。
“大叔,你沒有承諾該多好?”
她肉嘟嘟的一隻腳邁到空中,沒有收回,隻是停著。她的聲音,呼吸,啜泣聲中的憤怒偷偷化為無奈,發現這一點是她淡淡一笑:“因為誰都不可以說謊呐……”
……
“十年後來看這片海,你還在,我就在。”
“試著在一起看看?你還是個小丫頭片子。”
“蘿莉老七?黑蘿莉吧,我可能保護你吧。”
“一起去旅行,我的夢要開始了。”
……
安霖魚真的看到了他的背影,他笑著把她當孩子。
那時候真的好快樂,不會為了什麽奔波痛哭,不會有什麽打擾寧靜生活。
安霖魚臉上的平靜逐漸化作滿足。
緩緩是筆直的邁出另一條腿。
海崖上的她離開了崖,向海的懷抱投去。
“咚”她與海麵接觸的聲音比石子更亙長美妙。
她柔順的頭發在海中如海藻蔓延,無力的掙紮在海裏。
她旋轉了身子,安詳的平躺在海裏,看著自己離海麵溫暖的光越來越遠,終於露出了由心的笑容。
即使她肺快要爆炸,即使一直有一個聲音呼喚著她合上眼睛,但她還想看看這糟糕的世界,那裏有她孤單的影子和他明媚的笑容。
過去了,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呐……
安霖魚越墜越深,黑色的海溝似乎要把她吞噬。
吞噬吧……反正記憶裏的美好,不美好的編織成一張束縛著一輩子的自由。
她想擁有的,永遠高不可及甚至沒有。不要的,卻如海浪一樣浩瀚的蕩湧來。
這樣的日子夠了。
現在的最後。
沒有人親切的叫她一聲魚寶了。
沒有機會平息所有的不甘心。
沒有辦法再與不公平的人生和諧相處。
沒有能力與折磨了她多年的病抗爭。
唯一不甘的,就是來不及了………
因為每次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他,聽到了他的話。卻摸不著他。
每次告訴醒著的自己。
騙吧,這樣就活在夢裏了……
所有的理由用光了,剩下的是生不如死。
她選擇結束。
安霖魚的看著海麵,最後一次告訴自己。
騙吧!最後一次活在夢裏。
張麒夢的影子就那樣在海麵逐漸凝固,他笑著,坐在輪椅上一如既往地看著她。
安霖魚不說話,靜靜的看他向她而來。
“你瘦了……”大提琴般美妙的聲音在冰冷的海水中擴散開來,讓瀕死的安霖魚覺得坦然。
他來了,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安霖魚衝著聲音的來源笑了。
張麒夢也笑了,逃開輪椅,緊緊抱著安霖魚。
安霖魚的淚水似開了閘一樣在眼角蔓延開來,像個孩子緊緊抱住影子,揪著他那白色的襯衫。
張麒夢抱著安霖魚,刮了刮她的高高的鼻梁。看著她臉上甜蜜幸福的笑,一起海底墜著。
安霖魚趴在張麒夢的懷裏,像一個久久沒有穩睡的孩子找到了自己心愛的抱枕,合上了眼睛。
夢?沉淪一次吧。
醒著多累。
張麒夢漸漸垂下頭,看著安霖魚的愈加恬靜的容顏?,摸了摸安霖魚的腦袋瓜子。
“小傻子”
安霖魚靜靜的爬在張麒夢的懷裏,不說話,開了口,夢就要醒了,在美麗的海麵上的光照射下,安霖魚真實的往下墜,周圍空無一人。
張麒夢輕輕的動了動手指,整理好安霖魚鬢角的發絲,低沉的聲音再次在安霖魚的耳畔翕動,卻讓人聽不清他說什麽
張麒夢說的極其自然,臉上滿滿的笑意讓人覺得不在有隔膜,也卻讓人覺得不安。
安霖魚垂下了頭,他在,應該會這麽說吧: 你回去吧。
張麒夢吻了吻安霖魚的發角笑了,泰安自然盯向安霖魚的眼睛,露出一絲欣慰,秒速,逃出了十米之外,安霖魚靠近一點,他離開一步。
“你回去吧!”張麒夢伸向手還想摸摸她的秀發,臉上露出笑意不減,但是拿手卻自覺的垂落。
安霖魚頓住了,她還是了了解他的,回去吧?回哪裏?
但是,兩個人之間好似隔著一條深不可測的河,彼此相望,無法相守,從小就是。
安霖向魚前撈了撈,他沒有散,隻是在遠方站著,頭深深埋落,拳頭緊緊握牢
安霖魚向張麒夢跑去,張麒夢始終與她保持十米的距離。
他卻化作泡沫逐漸消失
……
“我真的想再看一遍……你天真無邪的笑容!”
“一輩子好長呐?小丫頭片子賭的起嗎”
“不好,不好,魚寶,你就一個傻子”
……
安霖魚睜開了眼,望著前方的黑漸漸往上飄。手向海底努力的撈,耳邊是他的聲音。
……
“魚寶,你要好好的活著……”
“魚寶,別執著了……”
“魚寶?,我喜歡你,可是啊,沒機會嗬護你了…”
……
安霖魚認命的向上飄去,張麒夢現在於她隻是一個夢吧?
張麒夢又坐在了輪椅上,看著她,嘴角的笑意那麽暖,驅散一切陰霾,也讓安霖魚的眼睛喝滿了水,他沒有在這一刻選擇拉住安霖魚的手,隻是看著她漸漸向海溝墜落。
安霖魚的眼淚混合著海水,緊緊盯著脫離眼眶的眼淚沉重墜向了張麒夢。
安霖魚看著他薄唇輕啟,卻沒有聽到他說什麽……
她知道,他說:再見
安霖魚的頭冒出了海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