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墨蘭*梁晗(知否同人)
「什麼事不能明日再說么?」梁晗佯裝皺眉。
墨蘭掩唇笑:「夫君真是小孩子脾性,哎呀別動,聽我說完!」
二人一通笑鬧,惹得廊下的女使掩嘴站得更遠些。
雲銷雨霽后,臨窗寬敞的美人榻旁有香爐青煙繚繞,榻上鋪著薄薄的毯子;晚秋的傍晚頗有幾分悶熱,梁晗靠在墨蘭膝邊的靠墊上手執扇子輕輕的搖著,驅散二人間些許的暑氣。
這天早上,用過早膳后,梁晗去上值,墨蘭去吳大娘子院里請安。每半月一次的內宅女眷例行活動后,墨蘭著人搬出了一大堆文書地契賬本在書房中一字排開。
珩院的書房是一座獨立的二層小樓,與正房間隔一道垂花門,書房一樓是平日里夫妻二人共用的,二樓便是有專人打理的書閣,主人家的賬本契書也俱在此處。
梁晗因是個武官且是個浪蕩子,雖說自詡風雅家中藏書也不算少,然而整日里著家的時間並不多,是以在書房的日子便更少了。
墨蘭一來,這書房幾乎成了墨蘭自己的獨立空間,墨蘭初入府由梁晗帶著四處熟悉環境時便十分喜愛此處,當日便叫小廝將她嫁妝里的兩套精緻刻石榴花紋的銅包烏木箱子依牆而放,專做收納存放自己的畫稿詩稿。
眼見屋中書桌、畫案、琴台、供幾、靠榻一應俱全,墨蘭興緻高漲的將一把自己養護多年的焦尾七弦琴置在琴台上,隨手撥上幾個調子便移步到書案旁。
擺硯磨墨開始沉思。
新婚第四日請安時,吳大娘子就交代她往後珩院的內務便由她自己掌管,說是院內人員去留都由她自己決定,順便給她一沓身契並梁晗名下的田莊鋪子地契各色賬本。
墨蘭自到永昌候府後,身邊的丫鬟婆子便多了許多。如今她身旁除了雲栽露種兩個十分信重的大丫鬟外,另有收拾內院整理膳食伺候夫妻起居的二等丫鬟八個,院內粗使丫鬟十二個再加六個灶上婆子,這還不算外院伺候梁晗的小廝跑腿。
其中令人暗恨的是,除了幾個自己人和干粗活的女使婆子,其餘無一不是杏眼桃腮,體態風流·······吳大娘子嘴上說人員去留都由她這個女主人自己說了算,可是後腳又譴人來補一句:這些女使多半都是梁晗自己挑選的。
墨蘭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這一大票人需要養活,公中的份例不過只夠月錢,平日里的獎勵,節假日福利打賞,統統都要走私賬,若不是梁晗的家產已悉數在她手中,墨蘭眼下就想撂挑子。
畢竟理家若單是花錢也就罷了,這其中耗費的精力數不勝數,要人心齊可不是光發月錢就行的。
再一想到園子里那幾個時不時在梁晗踏入內院時迎風流淚的,墨蘭只覺這花出去的銀錢虧得慌。
不行,還是要先清理門戶,先解決內憂保住荷包站穩腳跟再說別的罷。
墨蘭將接手的財產在書房的案几上一一排開,田畝賬本,銀錢流水賬,身契地契······
第一件,田莊鋪子只需要抽空去看一看,肅了風紀著靠譜的下屬管理著,她只需要得空抽查也就行了。這個她早在閨中時便干順手了,容易。
剩下的就是人員調整,只是這差事卻不是一日之工,男主人身邊的小廝她不好插手,暫且不管。
院子里的女使主要分三大來源:自己從盛家帶過來的,公中分派的,梁晗自己挑的。
自己帶過來的露種雲栽當然是沒得說,可用;當初老太太給的翠雲還算老成穩重,可用;秋水白霜二人是從前山月居的下人,她出嫁前處理了秋江芙蓉后二人才替上來的,且二人是林姨娘調教多年的小丫頭,自然也是得用的,只是不如雲栽二人順手。
映雲竹枝二人是梁家家生子,老子娘一家都在珩院,老子在梁晗身邊做馬夫兼跑腿,娘是後頭灶上的婆子,現下既然身契在自己手中,便可以放手去用,也還算安全。
將秋水白霜二人用筆圈出來,打算趁眼下年紀還小慢慢調教著,若是將來露種二人出嫁也好有趁手的人頂上來。
二等丫鬟里只有王氏送的彩月目前瞧著有些不好,不過眼下也沒有法子,新婚不過月余便攆了嫡母給的陪嫁丫頭,外頭人怕是要亂傳口舌。
為避免不必要的是非,墨蘭在彩月的名字後面落了幾筆,覺得需要再等等時機。
除了這些,剩下的十二個女使中有七個是梁晗自己開口朝吳大娘子要的,那麼這七個暫時還不可動,先細細考察了品行再著人盯著,若是得用便罷,若是不得用便找了法子攆出去一絕後患。
餘下五個是公中派遣,雖都是家生子,可是其中一人的娘是吳大娘子院中的管事婆子,這個只要不出亂子便可留用,至於這女使是否充當了吳大娘子的眼線······
不打緊,當婆婆的想適時知道兒子院子里的情況是無法避免的,與其以後再進來個更厲害的不如眼下這個笨笨的呢。
剩下的婆子一個是自己的奶娘,其餘皆是梁府老人,也是需要仔細看看,不可操之過急。
是的,夢裡她甫一嫁過來,便將院中婆母派的丫頭,大嫂派的丫頭,梁晗自己挑的丫頭通通尋了錯處發賣;也不能說錯吧,只是如此高調顯眼的舉動十分惹人側目,反而讓吳大娘子起了疑心以關愛晚輩為由一連塞了好幾個不省心的進來。
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
午膳后小歇,墨蘭輟筆站在廊下隨口吩咐:「今兒六爺上值現下還沒回來,想是辛苦,叫廚房多備上兩樣平日里六爺愛吃的菜。昨日晌午那個爽口雜蘑很不錯,也一併上吧。」
「回大娘子,六爺今日巳時便下值回來了,現下還在萬姨娘院子里,可要奴婢去請?」廊下的女使垂首道。
墨蘭直視廊下的小丫鬟片刻,心中嗤笑面上不顯的頓了片刻,無悲無喜道:「不用了,萬姨娘如今有孕在身,六爺理該多去瞧瞧。」
女使答應一聲轉頭出去了。八月末的京城秋色正濃,看著庭院里幾棵打理得極好的銀杏枝葉間出現斑駁的金黃色,嘆了口氣。
「雲栽,讓馬房準備著,明日咱們去莊子上瞧瞧。」
院中女使見墨蘭在銀杏樹下賞景,有女使上了果盤茶水后便都識趣的退遠一些。
墨蘭莫名失笑,這是怕她發火?轉瞬一想,若是從前大約保不準是要發一通火的,只是如今么,她並不在乎;事實上除了生孩子,她並不需要梁晗,梁晗不在她反而更自在。
只是彼時夢中走錯了路,她在永昌候府珩院中站穩腳跟時已是好些年後了,那時她的父親盛紘升遷至正三品巡撫都督,長兄長柏也在翰林院初露矛頭,連長楓都已經在五城兵馬司有一個不輕不重的副手之職了。
梁家上下也不再對她不聞不問,吳大娘子時時找她陪伴,大嫂子也偶爾同她座談,連出門應酬的一眾貴婦人里,都已經有了不小的聲援她的聲音。
有人會在她面前一臉忿然的罵梁晗娶了她這麼好的妻子還是不思進取,有人罵永昌候府慧眼不識珠,也有人譴責梁晗瞎眼竟然捧著萬春舸那個草包姨娘這麼多年。
那時墨蘭心裡明知道眾人都是看在她娘家強盛,才湊上來為她說上幾句話;然而即便她面上依舊清高,心裡卻也開始期待夫妻感情有轉圜餘地,也貪心的想梁晗浪子回頭一心一意待她。
後來,情況好像更糟。
吳大娘子眼瞧著爵位要落入庶子手中,旁敲側擊的提醒墨蘭讓她回家尋求外家的幫助,墨蘭數次無動於衷后,吳大娘子也漸漸的不再搭理她,任由那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日復一日的在她眼前花枝招展張揚而過。
初嫁時的歡欣雀躍,在珩院熬上十年八載后也不那麼容易激動了。夢裡那個墨蘭的人生好像一團炙熱的火焰,以她的身軀為燃料,在她算計盛梁兩家到嫁給梁晗的那兩年裡迅速燃燒,而後人走茶涼。
多年的瑣碎里爭鬥不休,她早早的被眉間深深思慮的戾氣籠罩,華貴的衣衫遮不住眼裡的悲涼,而與她年歲不相上下的盛明蘭,年逾四十依舊嬌艷雍容。
同樣是盛家的姑娘,同樣是庶女,甚至明蘭最開始還不如她;為何自己卻活成了明蘭的反例?
直到她的兩個女兒被迫嫁到梁晗的下屬家去且過的並不順心,她生命的熱度才再度升騰;即便如此,糾纏半生,回首望去依舊是一地雞毛。
再後來便是她再次夢醒時分,在宥陽那幾年也依舊是暗暗憎恨,滿心不幹。只是又無處宣之於口,於是她開始學著同自己和解。
暗地裡觀察老太太如何教導明蘭,從一開始的不斷蔑視,到出嫁前的心悅誠服。
現如今她在高門裡,那些尋常人家幾輩子都求不到的孤本珍篇如今可以隨意翻閱,精緻可口食材貴重的飲食她日日里流水一樣的上桌,權勢地位名望財富,她的畢生所求如今幾乎全部唾手可得。
只一點不甘心,慾壑難填四個字她用一輩子做了旁註,真正的生活是什麼味道她卻不曾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