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元駒的溫柔
她和崔家的少爺崔維落,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就勢不兩立。她和元駒第一天相識時,圍攻她的就是崔維落的人。之後報複救過她的元駒的,也都是崔維落的人。誰都知道汪清雨最討厭崔維落,甚至在她麵前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而兩家因為生意上的合作關係,居然要以給她慶生的名義,在汪宅合辦一個酒會。
這無疑會成為她最厭惡的一場生日派對,但從家族利益出發,她不得不參加。一想到幾個小時前,柏裏還揉著她的頭發說“我會一直陪著你”,汪清雨的舌根就一陣苦澀。
柏裏一走,早已感到掃興了的人們也就都散了,隻剩下她和元駒。
她從來不是愛哭的人,上一次哭泣也要追溯到稚嫩的童年了,而此時卻隻能強忍著掉眼淚的衝動,埋著頭努力翻著自己的口袋。
“你在找什麽?”元駒問。
“你的醫藥費,還有重配一副眼鏡的錢,”她一遍一遍地翻找著,每個口袋都檢查了不止一次,但隻有手機、耳機和半袋紙巾在裏麵。
元駒似乎輕輕歎了口氣,“不用找了。我沒有受傷,眼鏡是我覺得礙事,自己丟掉的。”
“你能看清東西嗎?”
“是平麵鏡,所以沒關係。”
在嗓子眼兒裏哦了一聲,汪清雨沒有心情去探究他為什麽在學校時總是要刻意帶個笨重的平麵鏡,她隻是摘下手上的指環,打量了一眼上麵的花紋,然後收到了褲子口袋裏。
雖然很想扔掉算了,但一想到這樣一來柏裏也許會更生氣,也隻好作罷。
“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元駒的語氣很平淡,汪清雨聽不出他是不是在諷刺,畢竟要不是因為她過生日,他也不會飛來如此橫禍。更何況她這個生日還要和最討厭的人一起過,真是倒死黴了。
“喂,你不會是哭了吧?”元駒少有起伏的聲音裏多了一絲驚訝。他一貫的冷漠音色,事不關己的態度,再加以這絲驚訝,已經足夠讓汪清雨惱羞成怒了。
“誰哭啦?!”像做出攻擊姿態的貓科動物一樣,汪清雨後退一步叫道,“如果不是你,柏裏怎麽會生氣?你給我走!馬上!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不知是不是校園太寂靜的緣故,她覺得自己閉嘴之後四周安靜了許多。她背過身去,又過了好久,終於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很慢但很穩地走遠了,一路踏過鋪滿石子路的枯葉,發出窸窣破碎的聲響。
當確信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汪清雨的肩膀垮了下來。雖說是自己趕他走的,但是這黃昏似乎一下子冷下來,暮色幽幽降臨。
拖著腳步走到旁邊的長椅前,拂掉上麵的樹葉,汪清雨沉沉坐下,低頭望著腳尖發呆。
右手握著左手,不由得撫著掌心。
如果沒有一時衝動下打了柏裏就好了,她不禁又一次這樣想。
知道自己再怎麽煩躁、不情願,也是要出席今晚的酒會的,汪清雨寧願在這裏盡量多坐一分鍾,而少在家受一分鍾的折磨。如果有柏裏在的話,他們就可以照舊胡鬧搗亂,說說笑笑,毫不理會氣得鼻孔朝天的叔叔,以及那些虛偽的陌生人,一切都會不一樣。更何況,從幼兒時期相識開始,每一個生日都有柏裏在,甚至讓她覺得,正因為有柏裏的祝福,所以生日才叫做生日,否則和一年中其他三百六十四天也沒有任何區別了。
不知過了多久,十分鍾還是一小時,眼前突然出現的一隻手,把汪清雨嚇得幾乎跳起來。
潛意識中認為是柏裏,她慌忙抬眼,看到的卻是元駒。這讓她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元駒一手拿著杯什麽東西,正略微俯下身遞到她麵前。
他的周身都仿佛被夜色暈染上一層深藍,因為沒有表情而顯得冷峻的五官,在臉上透下淡淡的陰影。汪清雨怔怔地望著去而又返的元駒,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一個男生的臉孔也可以長得如此美好。
見她沒反應,元駒將沉甸甸的杯子塞到她手裏,然後長呼一口氣,坐在了她身邊。她感到身下的椅子輕微晃動了一下,就好像小船觸到了岸邊一樣。
汪清雨失神地就著吸管吸了一口。是熱騰騰、甜糯糯的半固體,咬起來有豆子的又麵又砂的質感。胃也暖起來了,很舒服。
“給我買的?”直到喝完半杯她才想起來問。
元駒輕笑起來。連汪清雨也覺得自己傻透了,所以趕緊閉了嘴。不過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元駒笑,平日總嫌刻薄的嘴唇彎起小小的弧度,反倒比尋常人的微笑更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