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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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暗處放箭之人,比絞殺紅蓮教時多了數倍,若說慕容拓事先並無準備,恐怕無人會信。然而,幾日過後信與不信都無關緊要了,因為,他們永遠也不會開口了。
成千上萬隻羽箭匯聚在一起,發出嗚嗚的風響,兜頭向著擂台附近襲來。
直到第一個人慘叫著倒地,一直踮著腳看戲的人們才發現,不知何時,身邊龍羽衛的人已經悄悄撤了,就連原本圍困著沈雪吟的那幾位騎兵也在方才一聲長哨響起後策馬躍下了擂台。隻可惜,那哨音綿細,方才並未有人留意到。
擂台之下,聚攏在一起的武林人士成了活生生的靶子,雖然每個人都舉起手中兵器胡亂格擋著,卻因太過擁擠,無法施展,不是胳膊中了一箭,便是大腿中了別人擋箭時斬來的一刀,一時間哭喊聲不斷,真真應了“人間地獄”四個字。
擂台之上,常牧風正欲揮劍刺向要廢其武功的花不枯,不經意一撇,卻看見了頭頂的箭雲,也不再管花不枯,雙腳一震,震起一塊木板抓在雙手之中,頂在頭上,向著不遠處的段非煙疾馳而去。
“不好,那小子要滅口!”
花不枯大叫一聲的同時,已經抓起燕戈行的胳膊,向著一旁飛箭射不到的死角衝去。
被花不枯按蹲在牆角的燕戈行抬頭去看,才見台下的幾位裁斷正驅動手中兵器手腳並用地抵擋著四麵八方的飛箭。一塵方丈袈裟一撩,呼地一聲卷落周身的箭羽後,左腳點地一邊向上飛掠,一邊對身下幾位裁斷喊道:“躲在此處抵擋不是辦法,要想法衝到箭陣中去才好。”
他話沒說完,燕北驃騎堂堂主穆鐵錚已經踢起身旁長刀,握在手中,一躍而起,朝著擂台上飛來。其他幾人見狀,也不多想,紛紛施展輕功跟了上來,他們一心想著殺到箭陣之中,打亂了陣法救台下幾百位武林人士的性命,哪裏會細想這箭雨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得了什麽人的聖命!
穆鐵錚方一飛到半空中,卻有一個人頭大小的瓦罐迎麵砸來,他揮刀一撩,當的一聲,瓦罐被擊得粉碎,瓦罐中的透明液體劈頭蓋臉潑來。
“不好,火油!”
穆鐵錚大叫一聲,回身閃避時已經晚了,半空之中被投石機擲飛的瓦罐與火箭齊飛,隻聽轟的一聲,周圍已燃起了大火。穆鐵錚被烈火點燃,煙熏火燎之中哪裏還看得清飛箭襲來的方向,一時間又中了幾箭,慘叫幾聲後,倒在地上,胡亂打著滾兒。其他幾位裁斷已自顧不暇,哪還有機會去撲他身上的火,隻任憑大火在他身上劈裏啪啦地燒著,漸漸蜷縮成了一團。
“混小子!”
花不枯咬牙切齒地沉吟著,有心去救被烈火包圍的一塵方丈,箭雨火海之中卻無法施以援手,隻好躲在角落中,焦急喚著一塵的名字大叫著:“一塵,小心火燒屁股!”
居然對師父直呼其名,這種事情全天下恐怕也隻有花不枯這種頑劣之徒能幹的出來。
一塵眉頭一皺,朝這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抖落手中已經燃起大火的袈裟,大聲回道:“待老衲先渡了此劫,再抓你回少林問罪。”
花不枯哈哈一笑,“師父還是先想想如何全身而退吧,依徒兒看來,慕容拓是絕對不會留下活口的。”
他想,都道魏九淵為人陰險狡詐,今日看來,就連這位十三樓的樓主似乎也中了慕容拓的套。
燕戈行一直注視著沈雪吟的方向,幾次想要起身前去相助,卻都被花不枯按了下來,厲聲斥責道:“燕小兄弟是想救個仇人回來嗎?”
燕戈行哪裏肯管他,一下子將其推開,正欲衝到那邊去,卻聽啪啪兩聲,花不枯居然封住了他的穴道。身體緩緩倒向後去時,燕戈行看見沈雪吟左臂已中了一箭,他想開口要她小心,嗓子卻已發不出聲響。
魏九淵和其他幾位樓牧本在擂台外圍,箭雨起時,幾位樓牧奮力格擋,此時早已退到了安全地界。眼看擂台上下已變成火海,魏九淵眉頭緊皺,他知道,此時此刻身後高台上的慕容拓肯定正死死地盯著自己。原本,他以為慕容拓是想借此機會鏟除紅蓮教,現在看來,他要的又何止是紅蓮一黨。
“樓主,怎麽辦?”
史勝上前一步,猶豫著問道:“要不要救常樓牧?”
魏九淵沉吟片刻,目光落到了常牧風身上,此時此刻他正弓身擋在段非煙上方,高舉過頭頂的木板上已經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簇,暫時倒沒有生命危險。
“哼”,魏九淵冷哼一聲:“沒拿到至尊令,就算我們救了他,玄陽宮裏的那位恐怕也留他不得了。”
那是見慣了生殺場麵的魏九淵第一次感到害怕,那種恐懼自骨子裏蔓延看來,緩緩席卷全身,讓他忍不住抖了起來。
“慕容拓……”
他心中默念著太子的名諱,他未曾想到自己會被這個年僅十九歲的少年利用。今日之事,若是傳揚了出去,他一定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十三樓身上。若是大燕武林各大門派集結起來討要說法,十三樓便是再合適不過的替罪羊。當年,沈鼇的軍機營不也為昭文帝背過黑鍋嗎?
“呼”
魏九淵長舒一口氣,目光從常牧風身上掠過,看向了擂台另一側的沈雪吟。此時,沈雪吟背上又中了一箭,若不是那個位置避了些,恐怕早已葬身箭雨火海之中了。
“咳……咳咳……”
沈雪吟被濃煙嗆得咳嗽了幾聲,她一直死死盯著葉無歡的屍體,妄圖用自己的身軀幫她擋下落箭。她目光凶狠,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在確定箭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下,這樣僵持下去,不但無法給師父留下一個全屍,自己的大仇也將不能得報後,突然噗通一聲雙膝跪地,跪在葉無歡麵前,哽咽著沉吟道:“師父,徒兒不孝,還望師父體諒!”
言罷,她居然一下子將葉無歡的遺體抱了起來,擋在身前,從左臂中拔出那根利箭,握在手中,大叫一聲,雙足發力,攜著師父的屍體朝著遠處的高台衝了過去。她把葉無歡的屍首當成了擋箭牌,她一心想著替父報仇,卻從未想過取了慕容拓狗命後該如何全身而退。
衝到箭雨之外,沈雪吟丟開葉無歡,啪啪啪連出幾腳,踹飛三四個前來阻攔的龍羽衛後,沿著台階極速向上。
“殿下危險!”
皇甫錚大叫一聲,對著沈雪吟的背影舉起了臂弩,卻被魏九淵按了下來。
“樓主?”
皇甫錚不解,茫然看著麵無表情的魏九淵。
“這裏距離太遠,小心傷了殿下!”
“我……”
“嗯?”
皇甫錚還想解釋,那架跟隨自己二十多年的臂弩早已跟他融為一體,向來百發百中,哪有誤傷太子的可能?可是,魏九淵卻惡狠狠瞪了皇甫錚一眼,後者隻好收了臂弩,退到了魏九淵身後。
“護駕,護駕!”
龍羽衛大統領羅晉大叫著,已提刀向著沈雪吟衝來。隻可惜,龍羽衛擅長結陣對敵,單打獨鬥的本事卻不如江湖中人,又何況來人是紅蓮教聖使沈雪吟。羅晉隻接了沈雪吟半招,手中長刀便被對方掌風震斷,沈雪吟眼疾手快,羅晉還在發愣,迎空飛起的刀片已被她接到手中。噗的一聲,羅晉隻覺胸口一涼,低頭看時,一尺餘長的刀片已經沒入自己胸膛之中。
眼見沈雪吟殺來,自知身邊幾位龍羽衛絕非對手的慕容拓連連後退,再也顧不得皇家威儀,朝著下麵胡亂大喊著:“魏九淵,魏大人救我!”
“樓主,太子若死在四象島,我們恐怕也脫不了幹係!”
聽到太子的喊話,李杜上前一步,對魏九淵沉聲道。
直到那時,魏九淵才不得不皺眉朝其他幾位樓牧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去救人。
方才,魏九淵念及太子陰毒,動了殺機,卻也不是沒想到這一層。沈雪吟的身手他清楚,眠月掌雖然厲害,龍羽衛的人也並非全是吃素的,雖然不可能擋得住她,用自己的人頭拖延些許時間的本事還是有的。他故意放任沈雪吟殺上台去,就是要用這種方法告訴慕容拓,他還離不開自己的十三樓。眼下,太子慌亂不已,明顯已知道了利害,那便去救他好了。
沈雪吟又打飛了幾名護衛,正欲催動眠月掌,卻聽背後有人襲來,轉身看時,才見史勝、李杜、冷淩三位樓牧已殺到眼前。這三個人功夫雖好,卻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對付起來倒不算難,棘手的是躲在遠處頻頻放冷箭的皇甫錚。如今,她既要對付三位樓牧,又要時刻提防冷箭,後背又未長出眼睛,著實難過起來。
台下的武林人士隻顧躲避箭雨,台上的沈雪吟苦於與幾位樓牧糾纏,眾人隻見眼前戰況慘烈,卻沒人留意到,箭雨起時,顧宅之中一個身影從梧桐樹上疾掠而下,踏著顧宅的圍牆,朝著箭雨升起的地方極速飛馳著。那裏,是顧冷杉訓練府兵用的校場,如今,箭雨正是從校場中升起。蘇嫿心中明白,如果不破了箭陣,就算常牧風武功再好,最終也必會萬箭穿心而死。何況,如今擂台周圍又都是無辜之人,本就不該葬身在四象島上。
她雖身為一介女子,卻也知若沒有了天下武林人士的牽製,慕容拓和十三樓將更加無法無天,到那時,又不知該掀起多少腥風血雨。這樣想著,蘇嫿腳步更快,一連擋飛幾尾從暗處射來的羽箭後,縱身躍到了角樓之上,抬手,已將躲在角樓裏那位負責警戒的弓弩手的脖子擰斷,順手扯下了係在弓弩手腰間的鋼刀,躍進院中,踏著枝頭向不遠處的校場掠去。
飛舉在枝葉間的蘇嫿扯下羅裙上的一段薄紗縛在臉上,手中鋼刀一揚,綠葉嘩啦一顫,朝著校場內的箭陣撲去時,身下先望到了她的幾名弓箭手居然看呆了。
那幾人的瞳仁之中,一抹淡影飄然而至,還未來得及讚歎,卻聽噗噗噗幾聲悶響,有的被鋼刀穿了胸膛,有的被利刃割斷了脖子。一時間,箭陣之中亂作一團。可憐幾百名弓弩手齊齊列陣,手中除了隻能遠戰的弓弩沒有別的武器,不多時,已被蘇嫿殺得血流成河,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