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妖狐
腳下的泥濘，使步伐變得沉重無比。楊玄沒走幾步，一隻腳便陷入泥坑中，他拚命去拔腿，心中暗叫糟糕，剛一抬頭，就感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熱氣，與他鼻尖隻隔了寸許。
他並不知道，宮千羽雖然沒有從基礎的武道修行教授，但體內早被灌入如山如海般的道宗元炁，五感超脫凡人，盡管這雨夜漆黑，稍作適應，便夜能視物，身旁三丈內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張幾乎貼著他鼻尖的臉，發出一聲輕嗬，楊玄驚恐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瞧清來者模樣。
那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兒，頭戴幹花編織的帽，身穿一件白色怪異裘襖，腰間挎一個草綠色包。女孩眼睛大大圓圓的，透著靈氣，正好奇的打量狼狽的楊玄。
“你是誰？”楊玄顫聲問道。
“啊嗚”女孩張著嘴了一聲。
卻不知楊玄哪來的氣力，從地上跳起，一把將那女孩撲倒，趕忙捂住她的嘴，神色慌張道：“噓聲點，這裏，有危險。”
這可憐的農家女孩，竟然好死不死，半夜三更跑到荒郊野地裏來，她難道不知道，深山野林中，最是多會吃人的凶猛野獸嗎？
女孩睜著大眼，一副不解的盯著楊玄，問道；“你是誰？”
楊玄可不想與他在這種狀況下閑聊下去，氣呼呼的：“我是你相公，別廢話，不想死的趕緊走，此地不宜久留。”
“相公”女孩若有所思。
楊玄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推搡了一下，正想催促她快走，卻不知為何，感覺一股大力襲來，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在半空中，朝著光牆飛去。
他並沒有看到，那個女孩兒齜牙咧嘴，露出兩顆尖銳的虎牙的模樣，也沒留意隱藏在帽之下兩隻毛茸茸的耳朵。
身體失去重心，楊玄在空中忍不住大呼叫起來，片刻不到，便重重的落到黑羽鐵騎跟前。
重甲騎士紛紛舉劍，往來襲的神秘物體刺去，楊玄一陣頭暈目眩，卻能感應道危險，胡亂一滾，還是有兩劍紮在他的背包上。
長劍一挑，背包內的物件散落飛揚，無數銀票在空中飛舞。
陳無忌雙指夾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在手，看清上麵印的字，忍不住納悶，難不成這妖物，還學會了這招。
楊玄與宮千羽在武溪山修行，不到下山是沒有喬裝的，他穩住身形時，恰巧與那陳無忌麵麵相窺，從對方眼中，明顯看到一陣錯愕。
“楊玄？”陳無忌驚奇道。
“陳無忌”楊玄趕緊用袖子遮住臉，道：“你認錯人了。”
欲蓋彌彰並不見得有什麽效果，楊玄自知暴露行蹤，索性放下衣袖，道：“你可別告訴司馬叔叔。”
“好，我不，你怎麽”陳無忌用短槍指著樹林問道。
到了這個地步，楊玄哪能不明白，那個看似普通的農家女孩，哪裏是簡單人物。他指著被丟出的方向，大聲道：“那裏有個力大無窮的女孩。”
陳無忌與眾手下，神色立即凝重起來。
“應敵！”陳無忌大喝一聲，兩支短槍交疊，準備招呼那躲藏在林間的妖物。
數十位黑羽鐵騎調轉長劍，神色緊張。
能釋放電光的妖物，起碼是凝丹境，要是光明正大的廝鬥，這一隊黑羽鐵騎加上陳無忌也能應付。隻要白甲麒麟衛，能將這巨石中的幻化境妖物封住，騰出手來相助，那麽今晚，還是可以保證任務完成的。
就怕這狡猾的妖物，對白甲麒麟衛進行騷擾，一旦幻化境的妖物掙脫束縛，兩者一齊出手，後患無窮。
“這巨石裏的是”楊玄從地上爬起，便問道。
“妖物！”陳無忌不耐煩道，“你怎會在這裏？”
“妖物？”楊玄自認聽力毫無問題，這答案從一向瞧不起他的陳無忌口中出，便是絲毫沒有水分。
這江湖，遠遠不是他認知的那個江湖，不止有超凡入聖的武道，還有神鬼莫測的秘法之術，而如今，竟然連妖也有了。楊玄一臉驚訝，被陳無忌瞧在眼裏，不屑道：“楊公子，從錦衣玉食，不食人間煙火，怎麽，嚇到了？”
這陳無忌，自到大也不過見了三四次，每次都是緊緊跟在司馬都督身邊。楊玄時候十分頑劣，沒少欺負他，性格倔強的陳無忌，不肯吃虧，有一次對這位楊家的紈絝子弟出言相譏，竟被司馬圖關了半個月的禁閉，還挨了鞭刑。
他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富家子弟，有什麽了不起的。
“嗬嗬，你先忙著，我走了。”楊玄幹笑著要離開。
冷不防，兩道雷光從密林中激射而出，撞擊在光牆上。
“要走快走，別礙事！”眼見光牆暗淡了幾分，陳無忌惱怒道。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妖物，趁著交談之際，趁虛而入，陳無忌將這個過錯，都算在楊玄身上。
楊玄不敢繼續逗留，跑著離開，卻沒跑幾步，便被一道無形氣牆給頂了回來，在地上滾了兩圈。
“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陳無忌皺著眉頭道。
那名楊玄遇見的女孩，此時正浮在半空，笑嘻嘻道；“喂，怪人，你要去哪裏？”
“怪人，我？”楊玄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
女孩點點頭。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我自然是要睡覺去。”楊玄道。
女孩笑的花枝招展，絲毫沒有把虎視眈眈的黑羽鐵騎放在眼裏，繼續道：“你可真怪。”
陳無忌臉上的神情更加凝重，因為他從女孩的身上看出了蛛絲馬跡。據古籍記載，大多數妖族需要達到幻化境才能變化成人形，而眼前這位，麵容美貌，雙耳尖翹，恐怕是最為棘手的狐妖。
狐之一族，不僅在凝丹境就能隨意改變外貌，更有屬性神通。這隻狐妖，連發數道雷光，可以確定，是狐妖中極少的雷狐。而身為雌性狐妖，更是生魅惑，非玄通境無法抵擋。
人間最負盛名的，便是大商朝時，那隻魅惑君王，禍亂人間的九尾妖狐。
大商一統八荒六合，成為人間最鼎盛的王朝，延續一千二百年，最終被一隻狐妖毀於一旦。可想而知，向來以美豔、詭計多端著稱的狐妖，是何等禍害。
“機弩！”陳無忌大喊一聲，黑羽鐵騎眾將士迅速從身上取下一個精巧的方盒，握住機把，一彈。
一把巧的機弩，內置二十隻短箭，如雨潑般朝著女孩疾射而去。
弩箭形成一張巨網，女孩隻是一笑，身形化做一道雷光，在林間閃爍。
“還要多久！”眼見攻擊無效，陳無忌便朝白甲麒麟衛問道。
“半個時辰！”一名白甲麒麟衛雙眼通紅，顯然是快要耗盡真源。
“不成。”陳無忌氣的跺腳，這隻狐妖，比預想的還要強，恐怕是凝丹中期以上。除非是麵對麵廝殺，拚盡所有黑羽鐵騎的性命，方可拖延。
隻不過這隻狡猾的狐妖，並沒有打算和他們硬拚。她唯一的目的，便是騷擾結陣的白甲麒麟衛，好讓那巨石中的妖物掙脫。
陳無忌將真源提到極致，用聽覺捕捉周圍聲響，突然，他雙眼一亮，揚起手中短槍，往一處樹頂投擲而出，喝道：“下來！”
短槍化作一道光影，好似要刺破黑夜。
然後，幾個呼吸後，那根熟悉的短槍，竟然從空中直直落下，深深插在他腳邊。
“你們這些人，何必苦苦相逼，我們從未害過人，隻是藏在這山中修行。”女孩的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
“人妖自古殊途，正邪自古不相立，爾等妖邪，有什麽資格在這人間。”陳無忌冷笑道。
“你這家夥，冥頑不靈到了極點”女孩微怒，隨即道：“可是你們錯了，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哥哥，可笑！我哥哥突破幻化境，隻差一步，你們人類的真源，最是滋補，正好助他一臂之力”
那名雙眼通紅的白甲麒麟衛，隻覺掌中真氣，不受控製的瘋狂湧出，像是被一個無形漩渦給吸了過去。
“不好，撤手！”白甲麒麟衛驚慌大呼，想要撤掉真源，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體內真源流失。
那顆巨石，忽然膨脹起來，把那幾道光牆撐的炸裂。光牆化做無數碎片，紛紛落下。
轟隆巨響，巨石也隨即炸開，一道藍光射出，在半空中立著一個身穿紫袍的年輕男子。
這男子樣貌俊秀，就連許多女子也要自愧不如，淩空而立，衣決飄飄，不盡瀟灑。
“哥哥！”女孩的身形顯像，與紫袍男子站在一起，一臉雀躍：“你成了？”
紫袍男子寵愛的輕撫女孩的腦袋，道：“啊嗚，他們沒有欺負你吧？”
名叫啊嗚的狐妖搖搖頭，道：“他們弱的很，可欺負不了我。”
被吸了大量真源的白甲麒麟衛，一個個頹廢的坐在地上，他們已無力再戰。更何況，這隻妖狐已步入幻化境，在場的諸位，誰人能敵？
“黑羽衛！”陳無忌舉槍大喝。
“戰無不勝！”眾位黑羽鐵騎舉劍應和。
黑羽鐵騎，臨戰必前，戰之必勝。他們可以害怕，可以死，卻不能後退。
紫袍男子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道：“既然你們沒有傷到我的啊嗚，你們也沒有傷亡，你可以走的，我允許你走”
“我收到的指令，是協助學宮，收服你這種狐妖。”陳無忌咬牙道。
“哦”紫袍男子輕蔑的笑道：“那你能嗎？”
“不能！”陳無忌肯定道。
“所以要送死？”
紫袍男子伸出手掌，隔空一抓，陳無忌懸空而起，被緊緊壓製，透不過氣來。
“即使是死，也不能辱沒，黑羽黑羽鐵騎的威名。”陳無忌艱難的從喉嚨裏擠出一句還算完整的話。
“有點意思。”紫袍男子將收一抬，陳無忌飛的更高。
“喂，陳無忌。”楊玄不和諧的聲音響起：“這位老兄的不錯，既然雙方都沒有損失，何不化幹戈為玉帛，豈不皆大歡喜。”
“你又是何人？”紫袍男子瞧了他一眼。
“在下楊玄，龍泉人士，初到貴寶地，不知能否看在咱們相處數日，還算有緣的份上，給點薄麵，放了這位這個不知高地厚的臭子。”楊玄拱手道。
紫袍男子沉思片刻，臉上有了些許怒意：“原來是你這個家夥，這些日子，就躺在我身上睡覺”
楊玄尷尬道：“我那不是睡覺，那是與老兄你一同悟道。”
紫袍男子不解的歪了歪腦袋，懸在半空的陳無忌卻叫道：“楊玄！你竟然向一個妖物搖尾乞憐，我，我即使是死，也絕不向他低頭！”
“喂，陳無忌，你這話就沒意思了，我好歹念你一份舊情，你竟然不領情。”楊玄氣道，那些上官被對方捏在手裏，不敢輕舉妄動的黑羽鐵騎，怒視楊玄。
“他不領情。”紫袍男子道。
“那你捏死他好了。”楊玄擺擺手，一眾黑羽鐵騎紛紛對他舉著機弩。
“你這人有點意思，不過，即便他領情，恐怕你這凡人，也沒這個麵子。”紫袍男子冷笑道。
楊玄無奈的搖了搖頭，畢竟陳無忌在外人看來，是司馬叔叔的手下，其實另一個身份，卻是司馬叔叔的義子。好歹司馬圖與楊宗宇相交數十年，楊玄不忍陳無忌就這麽死了。
不過，在場的高手，就連學宮的白甲麒麟衛也無再戰之力，僅憑這些修為淺薄的黑羽鐵騎，恐怕不夠兩隻狐妖折騰的。
不僅如此，若是在場的這些人死於非命，狐妖哪會放過他。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群也是殺，既然殺了一群，又怎會放漏一個？
“我宮千羽的徒弟，麵子比大，幻化境的狐妖，口氣倒是猖狂這麵子，看你吃不吃的下。”
一道渾厚的聲音，自九而來，如神語佛音，如萬道金鍾。
紫袍男子微微皺眉，撤去妖法，陳無忌重重落了下來。。
名叫啊嗚的狐妖，偷偷躲在紫袍男子身後。
楊玄激動的仰視空，險些喜極而泣：“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