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衛小郎,你好快(下)
衛央出門走出十數步,聽到身後那老者發出長長的壓抑的喘氣聲。
「蠢貨。」衛央低聲道。
二都司一喜,發現什麼啦?
「走,去城南。」衛央先快跑。
跑出數十丈之後,他才冷笑道:「我把這些愚蠢的畜生,鄰家牆頭的瓦片,怎會出現在佛堂的牆上?」
劉都司大喜:「咱們這便回去?」
「不。說不準,那老漢只是崇佛來著。」李都司質疑。
衛央一笑道:「那老者說謊,他與大慧禪師關係很差。」
而都司齊道:「為甚麼?」
「因為他家靠廟一側種了大蒜,韭菜,他家廚房窗口擺著生肉。」衛央道,「頂重要的是,他們家瓦片是新換的,而且,那老漢與他兒子的關係十分不好。」
這你怎麼瞧出來的?
「很簡單,老漢新納了嬌妻,且極為寵愛。」衛央道,「那新婦,很有可能是青樓女子。」
兩位都司抓耳撓腮,怎麼也想不通他們為何沒有瞧出來。
「所以你們該多讀一些書。」衛央道,「父在不別居,那一家以葷腥欺壓大慧禪師,若有老漢被兒子趕出正屋的事情,大慧再寬懷,日子久了也難免要抱怨,這等忤逆事,怎能沒有傳出來?因此,正屋門上的喜聯,只能是那老漢的,上聯『亢龍新燕,燕出西苑紅花』,下聯『危樓雛鳳,鳳銜南樓青竹』。」
兩個都司只聽得瞠目結舌,全然不懂這能有啥意思。
「亢龍者,餘力不足也。若是年輕人,又怎麼會『餘力不足』呢?」衛央嘆息道,「只是這一家子讀書的,沒一個不是蠢材的。這『西苑紅花』,唔,你們常去逛青樓,可記得青樓門朝西開?」
兩人又驚又佩,卻同聲叱道:「衛兄弟怎麼冤枉人?誰常去青樓?」
李都司怒問:「你小小年紀怎麼會知道這些的?」
「前次不是與王爺說起過青樓么,他告訴我的。」衛央擺手道,「這一句倒也應景,但下一句便下作了,老漢是危樓,那女子未必雛鳳。縱然是雛鳳,把人家的閨房小事寫上喜聯去,這寫的人,只怕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只怕是個窮書生吧。」
他目視幾個衛所兵卒:「你們說是罷?」
那幾人震驚之至,他們只與那老者戲謔地遞了個眼色呀。
「是,衛守備極是。」幾個兵卒慚愧道,「咱們與那一家倒也算熟稔,真如衛守備所說的,那老兒新婚,兩子前些時候便別居,寫喜聯之人,正是城南一個多番落第秀才,本與那青樓里的姐兒相好得很……」
「行了,這等家居事,拿出來當什麼笑料?」衛央斥責道,「好賴那老漢有錢納新妾,你們有?」
這話最扎心。
「所以,那老漢家的瓦片,那是他為了納妾而新換,怎會隨便送給佛堂呢?所謂深受大慧禪師囑託,只怕是『深受刀劍的脅迫』,這裡必定有賊子。」衛央道,「我們如今所知的信息,基本已可證明劉公子已來到佛堂,唯一要做的,便是證明他被殺死在此。」
怎麼做?
「什麼也不必做,此時秋涼,蚊蠅卻還多,他們洗的掉血跡,那香煙卻蓋不住氣味。」衛央想了下,又道,「待抓住那兇手,仵作是有法子驗出現場的血跡的,卷宗自會去記載。」
「那另外那些屍體?」劉都司雖不懂厲害但卻覺撥雲見日。
衛央道:「這群蠢貨正節省了我們的功夫,不要管那些,盯著劉公子之死查,此案一路通,路路通。」
正沿著大街往南慢慢走,前頭飛奔來一人,是小虎。
小虎大叫道:「小郎,小郎,不得了,有兩個兇惡的賊子竟闖進咱家,他們想殺人。」
衛央揚眉道:「如今怎麼樣?」
「多虧一位路過的大俠,拿著一把刀,趕跑了賊子,但只砍傷了一個。」小虎道,「那賊子放話,便是來找小郎的,怎麼辦?」
衛央當即令:「李都司速去稟報王府,命全城戒嚴;各坊長配合衛所,挨家挨戶檢查。土兵衙役且去看住現場。劉都司,安百總,你們隨我來。」
一時到家門口,只見食客淡然,毫無驚訝之象。
衛央細問戰鬥的地方,小虎引眾人去牆邊,一道血跡灑在牆上,一路向南去了。
「追!」衛央暗暗往食客中一瞧,施令威正在其中。
原來他殺退了賊人,擔心此乃調虎離山之計,便不曾追趕。
衛央暗中比了個禮佛的手勢,施令威不動聲色,叫一聲結賬,扔下一兩銀子快速離開。
小虎大喜道:「好爽利的客人。」
施令威暗笑,那是他從衛央錢袋裡摸出來的喲!
衛央又去後院兒取了些物什藏在袖子里,再帶著一彪人馬追著那血跡,一路快到城南的時候,正逢城南案發現場,視之,乃第一現場。
「賊人留下的血跡消失了。」劉都司急道。
衛央自然知道血跡定然消失了,等了片刻,各路人馬往來彙報,只說大批人手已在城南。
「是時候了,走,直奔佛堂。」衛央正要忙奔。
劉都司叫道:「咱們哈密別的少,唯獨戰馬多,走,尋城門校尉借一些戰馬,瞬息便能到。」
一時戰馬奔騰,長街上因為凈街而無行人,騎軍如雷,奔騰到佛堂,裡頭有人大叫一聲道:「鷹爪孫來了,快跑!」
隔壁那老漢大叫道:「大爺,大爺,說好饒小老漢一命的!」
又有個女子的聲音大罵道:「騷狐狸,你自報你家仇,連累我們做什麼?」
一把熟悉的聲音叫罵道:「千刀萬剮的賊子,助紂為虐的畜生,還我劉郎命!」
衛央心中一驚,怎的是那劉公子的妻子?
「包圍這裡,劉都司指揮,都聽我號令。」衛央從一個營兵把總的馬背上跳下來,拍拍那廝的小腿感謝同時道。
劉都司驚道:「你要做什麼?」
「殺賊啊,做什麼。」衛央深吸一口氣,心中已明了這些賊子的計劃。
他們本不是沖著別人來的,乃是找丁堅二人尋仇。但他們已與魔教勾結,至少與賈布等人勾結,還想幫賈布報仇,所以目標又有自己。
進入哈密城后,這些賊棲息在佛堂,劉公子來尋找大慧,正好撞上這些賊人的到來,便被他們一刀殺了,而後拋屍別處;然而,當他們得知劉公子的身份之後,為了掩蓋他們藏身此處的秘密,便又尋一些人去殺了,同時擔心官兵找上門,便分兩人前去刺殺自己。
只是沒想到,他們處處掩藏處處敗露。
「可那劉公子之妻怎麼會這麼快尋上這裡來?」衛央心頭頓時跳出一個人。
劉管家,東廠的番子。
此中另有蹊蹺!
衛央一揮手,軍卒們持弓箭,把守住牆頭,十餘人舉起盾牌,捨身往那佛門一撞,撞開不甚寬厚的門,轟然塵土大作中,院子里的情形映入眼帘。
十一人,各持刀劍,脅迫著五個人,一個是那老漢,一個是個艷麗白凈的小婦。
另外三個正是劉公子的妻妾,她們衣上血跡未乾,各自手拿著一把剪刀,形態各異被定住穴道站在院子里,口中只是怒罵不止。
她們是來報仇的。
然而此刻她們成了那十一人手裡的人質。
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