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隨時準備掀桌子
劉員外的「老友」昨日送來了書信。正是衛央手中那封。
衛央打開看,上頭明確說,天子有意啟用老臣,要以劉員外這位原來的員外郎,升任「通政司右通政使,以禮部侍郎銜出任,任陝西布政使司參議,都轉運鹽使司同知,冊贊治少尹,授奉議大夫,升奉政大夫」,但最後又加一句,「兼忠順王府長史」。
這裡頭,贊治少尹是勛,沒鳥甚意思。奉議大夫與奉政大夫是散官,也沒鳥用處。
但上頭的那一串官、加官可就用意深遠了,通政司右通政使可是隨時能奉詔進京跟天子扯淡玩的,禮部侍郎頭銜加陝西布政使司參議、陝西都轉運鹽使司同知不說具體用意,就直接把河西諸衛的行政地位下降到陝西布政使司之下了。
當然,都轉運鹽使司這個職位沖著誰來的誰心裡也清楚。
皇帝老兒看上衛小官人的細鹽生意了!
「難怪老員外找我呢。」衛央一笑沒在意,卻琢磨著「忠順王府長史」這個兼職。
這是明擺著想將趙老頭兒一軍的事。
「忠順王乃是太宗皇帝欽封的宗室,位等諸皇子,這本是拉攏察合台出身,鐵木真後裔的第二代忠順王之意,只是趙家三代鎮守西北,世世代代不負老朱家皇帝,所以這是這個時空的大明唯一的一個異姓王,活著的異姓王。王府本當配長史,只不過西陲本就不是朝廷能管轄的,哈密大軍又都是忠順王府的嫡系,送個長史既沒用,反而惹得趙家討厭。」衛央心中想,「如今這位天子野心大得很吶,既想要老子的錢,又想要趙家的權,他算老幾?」
只是要可惜老員外了。
他真敢接了這些官,衛央第一個想辦法把他扔出哈密城給察合台人砍死。
「老夫很為難,這些職位接不是,不接也不是。」劉員外苦笑,「這也沒辦法,只好找你討一個主意。」
「接,但要有選擇地接受。」衛央明確說,「這個什麼都轉運鹽使司,真敢建,我就拆。皇帝野心也太大了……」
「是六部大臣。」劉員外連忙提醒。
扯淡呢。
「哈密的軍事,朝廷年年不管,全憑關西諸衛拚死力戰,怎麼著,現在錢眼看著我會主動給,就想把我這個人也拿下?」衛央道,「有本事把河套收回去,跑自己人手裡搶東西,這算什麼事?老員外可明確說,該給朝廷的稅銀,我一文也不少,但若想把我變成皇帝的忠犬,那好啊,派大軍來打啊,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
「六部,是六部。」劉員外再次提醒道。
衛央嗤笑道:「大約這位天子覺著,他比老王爺好說話,我就定會靠攏他,不惜拿出自己的財富。我倒是看到老王爺鎮守西陲了,可這皇帝什麼時候做『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之事啊?玩權謀,他也想得到人心么?」
「算了,看來你什麼都明白。」老員外問道,「能否得到一個承諾……」
「不能!哈密是國中之國,西陲是這些朝堂君臣眼裡的法外之地,那便無法無天吧,我以細鹽而年產稅銀無算,朝廷不想要,有的是想要的人;皇帝想要個承諾,無論他怎麼擠壓,河西軍民都不會離心離德,他是誰?」衛央道,「若員外膽大,我請你問皇帝一聲,他一面讓他兒子把大炮送給韃子,一面要老子給他銀子,還想要他老朱家永遠不丟失河西諸衛,他也怎麼這麼好看?」
這話極其的大逆不道。
可那又如何?
劉員外被這番話震驚的瞠目結舌,整張臉都紅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劉員外鬚髮皆張。
衛央深吸一口氣才說道:「此事員外可去問王爺,他定會告訴你的。不過,若不能解決問題,我還請員外不要泄露,告訴你這個,只是想讓你明白,朝廷,靠不住,皇帝,他他媽的也靠不住。他一邊盼著我們死,一邊想要我的錢,是他逼著我們反……」
「不!」劉員外當即斷定,「這是一次試探,當今這個天子,既好名,又精於權謀,河西若丟失,越王……哼,這定是哪個奸臣出的主意。」
看著他慢慢地坐下了,衛央就知道火炮出現在敵軍之中的事情不會被泄露出去了。
泄露也不怕。
那是逼著河西諸衛立即反叛的,以劉員外的智商還不至於這麼愚蠢。
「有幾分把握?」劉員外無奈道。
他問的是反制的可能性。
「或許十分,或許沒有。」衛央冷然道,「昨日與王爺去看陣,我們便知只怕要憑人命去偷襲了。這倒好,我們損失了高手,皇帝只需要坐在龍椅上等,等我們都打完了,死光了,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拿下哈密。呵——」
這一聲恥笑極其刺耳。
劉員外縱然不願意認,可也不得不說了句大實話。
「鎮戎軍守不住的地方,朝廷能從韃子手裡奪回來?」劉員外嘆道,「這也太糊塗了,不是真逼著河西軍民脅迫王爺造反么?!」
「他強加給河西軍民的,須不怪到我們頭上來。」衛央道,「實不瞞員外,日進斗金的細鹽不算什麼好買賣,倘若要……」
「不不,這買賣,倘若真被你帶到外頭,那就是國朝最大的麻煩,」劉員外忽然一呆,「你還有別的生意?必之細鹽又如何?」
「不差。」衛央心頭算著能根據自己提純細鹽而想到的幾個相關生意。
劉員外默然片刻,決然道:「我只當王府的態度就是最激烈的,不想你的逆反竟百倍於忠順王。」
「沒什麼好琢磨的,我既知朝廷靠不住,皇帝靠不住,自也不會求神仙保佑,老王爺既有明事理之明,我自要幫著他,這河西諸衛越強大,朝廷待我們便須越忌憚,」衛央強硬道,「忌憚不算事,一旦哈密實力真強大,且在對抗韃子的第一線之上,朝廷自然待我們無可奈何,也不敢下毒手。我的態度很明確,沒有一絲一毫談判的餘地,老員外須知。」
「我自知。」劉員外沉吟,「如今看來,若想西陲安定,須增長西陲實力,若不然,西陲一旦又多一個國,天子之位岌岌可危,到時候四海震動……」
「那跟我沒關係,我不是聖人,自己倘若活不下去了我幹嘛顧及什麼天下、大局!」衛央道,「另外,也別逼著我的人出賣我們的利益了,你是不會幹,但東廠會幹,關西魚龍俱舞,真敢對我的人下手,我不介意斷掉什麼東廠錦衣衛乃至天子親軍的脖子,當然了,若尊重我的利益,我自會尊重別人的利益,我倒是建議,朝廷里那些蠢材想辦法,讓我跟王府打起來,那樣他們或許才有些機會。」
「明白了。」劉員外問道,「王爺也是這個態度么?」
「不知道,或許也和我一樣隨時準備掀桌子。」衛央一問三不知。
還是讓別人去打探老趙頭的底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