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高嵐斡兒垛
衛央迅速往後一倒,並在床沿打個滾。
他暗暗提起真氣。
倘若她要做什麼手腳,須先殺了她。
可他這舉動卻讓高嵐誤會了。
「你倒乖。」高嵐斡兒垛聲音愈發冰冷,也愈發微弱,她唇角起一抹梨渦,吩咐道,「記著,必須打探出土默特人的目的,不要再拿著哈孛貼要當哈密王的屁話來哄人,你哄得了他們,須哄不過我,記住了么?」
嗯嗯。
衛央乖乖地點頭,眨巴著眼睛,滿臉寫著兩個字。
乖巧。
「但是,馬試千戶真的要當哈密汗,朱祐樘想讓西域再多一個王,這事兒真的。」衛央認真道。
高嵐斡兒垛哼的一聲,遲疑了一下,切齒道:「趙允伏那個老匹夫,他還活著么?」
怎麼?
衛央脫口道:「你爹也被老頭兒宰了?」
這話可能會引來毒打。
只不過很有用。
高嵐斡兒垛稍稍怔了片刻,哼的一聲道:「他可沒那麼大本事,不過,」她眼睛一瞪,「你打聽那麼多幹什麼?馬上滾回去,記著告訴哈孛貼,趙允伏這老匹夫,須留著,我要親手砍了他。」
那看來不是情仇。
「我一直好奇,趙老頭的老婆是……」衛央試圖再打探一下,卻聽咔一聲,高嵐斡兒垛突然一掌,看著極其雪白細長的玉手,竟在梳妝台旁三尺外,一掌掌風竟將核桃木的檯子劈成了兩半,上頭一盞銅燈,竟也被掌風擊中,當中完成了直角。
衛央駭然往遠處一跳,這女子的武功幾乎比得上葉大娘了。
可她……
「趙允伏年輕的時候,也算是瀟洒豪邁,我,我師門一個女子,哼,」高嵐斡兒垛面色肅殺,冷然道,「好了,此事你不必得知,快回去,記住,下次來的時候,不許帶那麼多兵器,否則,我定斃了你。」
衛央心中有一萬個奇怪,但被高嵐斡兒垛推著出了門,遠處站著的那兩個侍女過來,漠然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不說,低著頭引著他往大帳而去了。
高嵐斡兒垛心潮起伏,半晌長長呼出一口氣,一道白練在眼前,直直刺出近乎半丈不散。
她皺眉一想,將兩把匕首細細摩挲了一下,噌一聲,掣出匕首看半晌,冷笑道:「蠢材!」
而後彎腰進了帳,她踢掉靴子,雪白的秀足踩在地毯上,似乎要把每一個方寸都踩過,細細感受著足下傳來的細密感。
忽的,高嵐斡兒垛一停頓,她彎腰用匕首挑開地毯一角,只見上頭一道不過三寸的細縫。
「好小子。」高嵐斡兒垛輕笑,伸手用兩根手指在底下一找,兩指並起,慢慢地拖出一把手弩。
她拿起手弩仔細瞧了半晌,嘴唇一抿嘻嘻輕笑,搖著頭說道:「想隱藏兇器,我答應了么?」但看著羽箭上藍汪汪的鋒芒,她神色清冷,又哼的一聲,「小小年紀還是個手段毒辣的小子。」
索性坐在地毯上,她解開袖子,將手弩綁在手腕之上,試著瞄準了一下,莞爾笑道:「下次倒看你找不到了,又該是如何一個反應。」
突然,外頭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在快速靠近,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恭敬道:「師姑,打探清楚了。」
高嵐斡兒垛往帳篷後頭一抓,揭起窗帘時,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穿著月白的長袍,提劍站在窗前,低著頭不敢看著她。
「情況如何?」高嵐問。
那男子恭敬答道:「王府戒備森嚴,但換上的是不認識的人,錦衣衛兩個百戶帶隊進了王府;胡瑾被囚禁;至於確鑿的……」
「看來說的是真的,哈孛貼得手了。」高嵐一拍手,轉念遲疑了一下,「小郡主怎樣?」
那男子說道:「坐鎮校場鎮守四門,不過,她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高嵐啊的一聲半晌沒說話,很久才說道:「她也被打傷了么?金剛門的人?」
「是,咱們打探到的消息是,趙紅翎似乎要去營救,被埋伏的金剛門弟子突然襲擊……」那男子神色喜悅,振奮道,「咱們崑崙派……」
「我知道了,你下去罷。」高嵐拂袖道。
男子不知怎麼了,抬起頭還有些茫然。
窗帘一落下,高嵐眼角閃爍冷意,喃喃自語道:「金剛門這些蠢驢,看來看出了滿速兒的用意了,這麼說,這小子說他全完不懂,這是真的了?」
不片刻,遠處馬蹄聲作,馬黑麻大聲道:「土默特人絕不可信,滿速兒汗,你是要吃他們的大虧的!」
滿速兒笑道:「馬黑麻,我才是東察合台的王汗,是鐵木真的子孫,此事我主意已定,你不可攪擾。」
又有人叫罵了幾聲,似乎是沖衛央?
高嵐斡兒垛沒管,她赤足在地毯上走來走去,目光時而森冷時而譏笑,不知在想什麼。
不多時,外頭傳來滿速兒的聲音:「我可以進來嗎?」
「噤聲!」高嵐斡兒垛不由惱怒,語氣里毫無敬重,她深深呼吸一口氣,坐下來傳好了鞋子,這次穿的是一雙繡鞋,收拾好皮靴,她才慢悠悠過去揭開門帘兒,卻不讓滿速兒汗進來,口中道,「你想讓旁人聽到么?」
滿速兒滿不在乎地道:「馬黑麻太囂張,我早有殺他的心思。」
「急什麼?哈密還沒有打下來,你想讓聯軍土崩瓦解么?」高嵐斡兒垛怒叱。
滿速兒汗竟不惱怒於色,反倒賠著一點笑,說道:「這自然聽你的啊,那,那小子可信么?」
「三分。」高嵐斡兒垛眼望大營大門口,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緩緩向外面走,她眉梢輕輕一挑,餘光又瞥了滿速兒汗一眼道,「你快去準備,馬黑麻定會動手,我們這邊許多亦密是他的朋友,他們願意奉馬黑麻為王汗。」
就在這時,她看到衛央走出營門腳下打了個趔趄。
「這小子到底還是怕了十萬大軍了的。」高嵐斡兒垛心下又喜。
衛央是真怕。
他哪裡有過這麼大膽的時候,尤其在敵人對他最多只有一分的相信的前提下。
走出大營的同時,他直覺腳下發軟,後背瞬間出一層細密的汗水。
他稍稍站立了片刻,聽到身後得得馬蹄聲回去了,這才強提一口真氣,稍稍加快了腳步跟上前面的圓通和尚。
兩人一路走出三五里,圓通回頭一看,敵營中綽約燈火早已被山丘阻擋住,當即往路邊一摔,袈裟上沾滿了泥土,那是他一身的冷汗混合了地上的塵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