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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朝天子

  「他們定然在謀算咱們什麼時候鬧翻。」大軍到蒙古衛時,正是旭日初升時刻,小郡主命六軍駐紮,自去換上一身戎裝,來與衛央說話。

  只是令她惱火的是,高娘子就在衛央的臨時軍帳里換著衣服。

  當然了,高嵐又不是不要面子的美娘子,她只是褪下長袍,將一件鐵甲披在里襯之上,只是片刻的事情。

  衛央也在換衣服,他不太喜歡絲綢,因此常以粗布棉衣服之。此番見皇帝,那就得換上漂亮點的衣服了,有征戰草原時候穿過的舊衣,雖也是絲綢,但已經破舊。

  著一件貼身的短衣,外頭披鐵甲,一條大紅燈籠褲,上頭蓋著鎖子連環鎧,又一雙虎頭戰靴,這是鎮戎軍標配。

  而後兜鏊紅纓飄展,再穿一領國紅雲紋刺繡大氅,衛央正待出發,小郡主忽的一笑,遞出一面小小鏡子。

  玻璃的。

  「製作出來了?」衛央驚喜道。

  小郡主抿嘴兒一笑:「你都寫的那麼詳細了,哪裡還能做不出來,不過,此物有劇毒,有工匠受傷后才研究出來。」

  「口罩要儘快實現量產了,可惜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有效。」衛央摸摸鏡子,攬鏡自照時,驚得面色大喜,「哎喲你們看,這誰家俊秀少年郎啊,怎地這麼唇紅齒白?有點風流小生的樣子了啊。」

  高嵐哈一聲嘲笑,說道:「你一個威震四海的將軍,跟人家讀書人比什麼弱不禁風?我瞧你,唇紅是真的,齒白是真的,可這連起來,怎麼總覺著有一些……唔!」

  衛央不滿道:「你不能嫉妒我!」

  「是嗎?」高嵐當即穿上白衣,披上鐵甲,將兜鏊一戴,把長劍懸上,登時見她眉目如畫,鼻樑如懸膽,唇色鮮艷透紅,那可真是美不勝收。

  衛央又看小郡主,她一如自己的打扮,鐵甲襯紅袍,始終都那麼合身的兜鏊緊貼著鬢角。

  人家那才叫好看的少年郎呢。

  「算了,我還是走硬漢風格罷,奶油小生么,嗯,裝不來。」衛央拍拍長劍,「但這長劍重了些,質量也很差,這番回去后把我那幾個刀劍化了,得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

  而後才說道:「越王不知兵,大約是不會太關注的,趙王應該能判斷出我們有十數萬人馬,若加上留守各城的軍馬,這廝應當會消停一陣子。」

  怎地?

  「惹急了,我們與他們換家,左右我們也不必一直被動防守,他們敢來打,我們也去打,看誰打得過誰去。」衛央揮揮手,「走吧,可別讓人家等著急了。」

  只聽小郡主一笑,道:「你這般裝模作樣的,正應了前兩年才在中原文臣裡邊兒傳說的一首小詞,正應景。」

  何詞?

  「《朝天子》詞牌,名為《詠喇叭》,詞曰:『喇叭,嗩吶,曲兒小腔兒大。官船來往亂如麻,全仗你抬身價。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哪裡去辨什麼真共假?眼見得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家,只吹的水盡鵝飛罷。』這是高郵才子王磐的作品,本是嘲諷那些各處的留守太監,鎮守太監,乃至為天子內帑搜刮民財的採辦大臣的,」小郡主奇道,「你幹嘛往這方面靠近?」

  哦?

  「不知道,不過沒聽過這人,應當是朝堂之外的傢伙,這些個文人,自古以來只知道發發酸牢騷,豈不知,你若覺著朝廷君臣不好,你要麼揭竿而起反了朝廷,要麼想盡法子改造他們。」衛央道,「拈幾句酸詞,濟得了甚事!皓首窮經,百無一用,誇海口能定天下,實則離開了書童連飯都吃不到嘴裡,這些人,我瞧他們也只會在青樓里勾連,去山澗里欺負花花草草。」

  「偏你會說話。」小郡主好奇道,「怎地人家吟誦風月贊花草,卻成了欺負它們啦?你這又是什麼歪理兒呀?」

  「還不是花花草草不會說話,人家就待在那裡,偏要這些酸文人給人家匹配什麼或者高雅風流,或者什麼卑劣無恥,花花草草又不會說話,能怎麼跟那些潑才辯解?這就好比那些不吃肉的潑才,偏欺負蔬菜水果大米麥子不會說話唄。」衛央鄙夷道,「一副好皮囊,可惜與國與家無望,看到一片大雪,便覺人生無聊,何不去死乎?這幫人天生就是叫咱們的文明給慣的。」

  「瞧懂了,你是真不喜歡那些吟詩作畫以為風流的才子。」小郡主豎大拇指道。

  衛央從不否定這一點。

  「不過,這幫人也有好,好就好在其中大量只會吟詩作畫的無能者沒有去填充知府知縣衙門,若是讓這些人上去,他們或不會都是貪官,但大都是庸官,老百姓倒了八輩子霉了,才遇到那麼一幫東西。」衛央道,「我們可不能把勝利的果實交到文人的手裡,自古以來那些農民起義的結果,都是勝利的果實被文人擢取,還是讓他們買手故紙堆,研究研究聖人所云,寫幾句無聊的酸詞流芳千古去罷,我輩只做為萬世開太平的小事。」

  「哪裡用得著,西陲那些個文人在聚會,他們的想法是,借為被你殺掉的那些潑才翻案,從而否定我們的努力,此事我們不必理會,馮蕪只一片文字,便可落他們入深淵,她本是單純女子,」小郡主批評,「但被你帶成了……」

  衛央一瞪眼:「信不信扣你這月分紅?」

  小郡主當即住嘴。

  惹不起有錢的衛小郎。

  一時出軍帳,六軍分前後左右,將陣腳扎穩當,中間兩支軍馬擺開陣勢,將大纛高高懸挂。

  城頭人頭攢動,片刻百千人探看。

  皇帝臉色稍稍有一些陰沉。

  但他瞧見最當中一面「明」字大旗,心情便開闊了許多。

  西陲乃國中之國,比察合台葉爾羌這些異國並無許多差別,可那一面明軍大旗瞧著已經舊了,顯然是經常在軍中懸挂,這的確是令他欣慰的事情。

  大旗之下,大纛四面:最中間一面,自是忠順王的大纛,那是西陲大軍的靈魂。大纛之側一面打「趙」字軍旗,一面打「鎮戎」軍旗,後頭虛設一位置,高懸「奉旨留守西陲」「世報君恩」等自太宗皇帝至今的賞貼加銜。

  中軍之側又打兩面大纛,一面上紅旗邊,裡頭一塊白色,上頭綉著一根紅色羽箭,那是郡主的代表。大纛周圍乃是各色軍旗,有五色五行旗,三色傳令旗,纛上無字,旗上也無字,全憑小郡主的威望號令六軍。

  中軍另一側卻是「高」字大纛旗,上頭也沒有太多字樣,可見那上頭並未給自己加官兒。

  「那是党項首領高嵐。」汪直指著那邊道。

  皇帝目光閃了又閃,他娘的,朕御駕親征在河套吃敗仗了,結果賀蘭山方圓八百里如今成了一個女人的專屬領地。

  上哪裡說理?

  忽聽軍中號角齊鳴,最前方大軍展開,簇擁著一面大纛往前走,纛上一個字,衛。

  萬軍一時讓開,陣中馳出三騎,後頭跟隨良將數百,三面大纛一起跟進,在三騎身後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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