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是講規矩的人
吃過飯,衛央本想休息片刻,那嚴嵩與陳蓉聯袂拜訪。
嚴嵩不動聲色,心中卻如湯鑊如鼎沸般。
西陲的改革還在進行當中,可他已察覺到這些看著有些散亂的表象之下隱藏著勃勃的生機。
這是朝廷不能比的一股生氣和前途。
他知道,這一切大都來自於今天要見的這個少年人。
陳褣卻在打量來吃飯的人,多得是附近的一些老年,他們本身沒有工作,又沒法在家裡吃飯,索性辦了所謂的「套票」,一天三頓飯都在飯鋪進行。
「幾個有錢的到還能理解,但這些穿著布衣似乎並不富貴的竟也在飯鋪里吃飯,哈密人真的有錢。」此事令陳褣既羨慕又惱火。
以浙江的富庶尚且不見有如此景象,西陲怎可以?
「請。」虎子帶著二人往後院而來。
衛央在院子里擺了一張桌子接見了這兩人,他方才聽馮蕪說是嚴嵩來訪還真有些好笑。
這人怎麼會找上門?
如今見了嚴嵩,衛央只道也是尋常人。
身材較高大,全無奸臣的氣象啊。
反倒是有一種比較執著的,有點類似於偏執狂的固執。
這一點,從他腳步上可以看到。
「請坐。」衛央拱手道。
嚴嵩先致謝,而後開門見山道:「下官已查核詳實案情,本待等老王爺回來再告辭,只期限將至,只好先行返回。只不過有一事要討教,將軍可知案犯囂張跋扈,到底是逞了誰的勢?」
「那不知。」衛央回答的乾脆利落。
皇帝要搞越王殿下,此事與我衛某有何關係?
「這是憑證據說話的事情,在下不好胡猜測。」衛央笑眯眯暗示道,「該犯一門所行事,哈密人皆瞧在眼裡,兩位可尋尋常路人去詢問;其中書信往來,交連交錯那也可在其人書信之中可見一斑。」
陳褣不由質問道:「其人既已被正法數年了那些書信怎麼還留在衛所?」
「這是哈密新規矩,何況朝廷對所謂的欽犯也還有留檔一說,經歷何不去問吏部?」衛央微笑道,「當然,就我個人而言,是對那些人深惡痛絕的,恨不能將他們存世痕迹一概抹去的,但規矩是規矩這一點我們都要遵守法度才是,是不是?」
二人當即告辭而去,取了些證據,也忙忙的離開了哈密。
片刻,馮氏的大宗又來,但這次卻不是主動來訪的。
馮楷進門的時候下意識地先瞧了瞧東跨院,幾個婦人正聽著馮蕪吩咐。
待見到名傳天下的衛小郎,馮楷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都。
難道沖人家伸手?
「啊,抱歉,各位住的可好?吃的習慣嗎?別客氣,有什麼要求,你們當面提,在這個家裡,我還是說句話能算話的嘛。」衛央很客氣地笑道。
馮楷踟躕片刻才問道:「不知衛副將何時允許江南有細鹽?」
「啊,這就高抬了,江南老百姓要吃細鹽,多的是法子嘛,可在哈密販運,可在江南設廠,我的意思是,盡量還是做到能照顧江南民眾的口感,在江南設立分廠。」衛央道。
馮若成喜道:「卻不知設立鹽廠……」
「此事重大的很啊,要從長計議,既不能不讓江南民眾吃不到鹽,又不能讓西陲軍民吃了大虧,須謹慎斟酌,仔細考慮,畢竟從長計議。」衛央嚴肅道,「難辦,難辦的很吶!」
要問題哪裡難辦,衛央只說「要從樸素的地方感情出發,綜合考慮地方保護主義與家國天下的辯證關係」,繞來繞去直說的馮楷深以為然,但又惱火至極。
這廝比馮蕪還難打交道!
他一個少年人又不曾在官場上廝混,哪裡來這麼多打馬虎眼的話術經驗啊?
「請,這裡的茶葉不比江南之地,慢待了,贖罪贖罪。」衛央轉而問,「馮員外可好?身體怎麼樣啊?」
馮若成眼珠一轉:「那是相當的……」
「很好,嗯,很好,小宗有小宗的便利,何況他們原本就是官宦,地方上多有照顧。」馮楷連忙道,「但若能更好,那就更好。」
「嗯,小宗與大宗的辯證關係,恰似溪流與大河的關係。」衛央深以為然,「馮氏一門出了名團結友愛,你們必能互助合作,解決發展中遇到的一切問題,請。」
馮氏再一次鎩羽而歸。
馮娘子不好對付,衛小郎更是個姦猾人。
他處處考慮馮氏不已,可時時講著辯證關係。
這誰搞得懂?!
「算了,回去吧,這西陲的錢不好賺,西陲的人更是難以交往。」馮楷怒火攻心,當即起了回家的意圖,至於家族那些興沖衝來的後生,留下幾個聰明的讓他等在這裡等著,但凡餓不死,總能有機會。其餘人全部回家,想辦法讓小宗出面解決問題,至於要想用驅逐出族譜來威脅的屁話,往後還是堅決不要講了。
可他們哪裡知道,他們一離開衛央便對他們下了定義。
「只好給飯吃的人完全沒有積極主動做事情的打算。」衛央與馮蕪說道,「我已提到了西陲茶葉一事,他們竟毫無察覺。可見壓根沒有來時販茶葉,回去帶細鹽賺錢的念頭,你捎書一封,讓家裡找幾個人才,你出錢,把這個生意讓他們先坐起來。有了一個帶頭的,自然會有更多模仿的,這是我們的機會,奪江南鹽市的機會。」
馮蕪為難道:「這恐怕有些難。」
怎麼?
馮員外也是個棒槌?
「倒不是什麼恪守聖人言的老頭,不過若如此只怕生意定會為大宗所搶奪。」馮蕪索性道,「算了,生意上我會想法子照顧他們,你快準備下。」
幹什麼去啊?
「方才我聽人說,皇帝返回京師了,老王爺與趙總兵送聖駕入關后即刻返回,今日晌午後抵達哈密,小郡主已命哈密文武官員集體出城迎接,她方才使人來通報,此番一起來的還有天子的封賞,咱們也要準備接旨,表面上的尊重還是要做好的么。」馮蕪道。
衛央踟躕著,他還是比較關注馮員外發財致富的大事情。
聽說那老頭子是個君子,縱然不嘴裡喊著君子固窮,只怕讓他發財也是千難萬難,可是不照顧吧……
好像顯得咱不厚道?
至於封侯什麼的,那不還得好多天么?
正晌午,忠順王引眾軍自蒙古衛返回哈密城,哈密文臣武將除了衛小官人全體在東門外迎接。
「懷公公,不如先宣旨,辦完了正事,老夫陪你轉一轉西陲,瞧瞧我西陲的民風,回去你也好向天子彙報。」趙允伏說道。
懷恩跟來了。
「也好。」懷恩心中還有些遲疑。
宣旨很好辦,十個人都能做到家。
可要把天子的意思跟衛小郎說明,那恐怕不好辦。
果然,衛央一到王府就給懷公公驚呆了。
「我聽說,這種封賞要三次推辭,是不是?」衛央憂慮道,「我身體健康,也沒有太多公務,找什麼理由推辭呢?這規矩不能無視,我是個守規矩的人,蓋天下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