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衛央的要求過分了。
加九錫為何?
那是舊時權臣篡位前的準備,這個時代的王莽是個好同志,沒那麼干過,但曹操這麼干過。後來,司馬也那麼干過。
九錫外便是「假節鉞、贊拜不名」以及傳說中的「劍履上殿」了,那是什麼人才能幹的事情?
那是衛小郎才能幹的事情!
「忠順王要加九錫,首輔豈不是要封王?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汪直忍著怒氣拒絕道。
衛央勸說道:「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朝廷意思意思,我們也就不好意思……」
「你這麼伸手要官職,這就很值得不好意思了,不行,」汪直道,「換一個。」
然後迅速補充說:「要關也不可能,你都佔了那麼多地盤了還要嘉峪關幹什麼?」
「我瞧著神英不順眼,瞧著楊一清討厭,瞧著朝廷陳兵十萬噁心,不行啊?」衛央威脅道,「如今的韃靼人可聚集起來了,他們為了生存空間必然會大舉南侵,你別怪我多嘴,趙王那小王八蛋把軍械送給了達延汗了,你們到時候拿什麼跟有內鬼支撐的韃靼人對線?你不給老頭兒比較大的許可權,他還怎麼指揮軍隊解除中央之圍?老祖宗說得好,名正言順嘛……」
「天子不下旨,你就不會去攻打韃靼人了嗎?!」汪直怒問道,「至於韃靼人有火器之事,我正在追查,此事不勞北庭侯費心。」
呵。
衛央的嘲笑讓汪直怒上加怒,一時摸著懷裡的聖旨,他只好一忍再忍。
天子說過北庭侯年少豪橫,必不能威逼。
可這廝也心也忒大了點兒吧?
收買他那得用多大的代價才能達成?
「汪公公你別誤會,我不是趁機哄抬市價,我這個人,你們大都比較了解的對不對,我不是那種人,」衛央剖肝瀝膽,道,「我為國家收復疆土,從來都不計較個人的得失,除非朝廷里有小人和佞臣在詆毀。」
這話更嚇人,汪直心裡的怒氣剎那間都消失了。
不錯,朝廷有佞臣,天子自然被挾持了。
於是,北庭侯率領大軍進京清君側去了。
是吧?
「這條件太過分了,朝廷不可能答應。」汪直心裡稍稍猶豫了一下,餘光瞥那韓博龍,他都想放棄這個人算了。
為這麼一個人損失那麼多好處,天子能答應閣臣能答應嘛?
「這裡有聖旨,天子獨為北庭侯準備的密旨。」汪直只好拿出這次帶來的最好的寶貝,他覺著屬於最好的寶貝,若這密旨被接了……
好得很!
衛央伸手道:「那你給我看看先。」
不需要沐浴更衣齋戒三天,主要是沒那工夫。
行軍作戰中哪裡來那麼多工夫琢磨這些,汪直也比較「理解」。
密旨上倒也沒說什麼,只稱讚了一番衛小郎,所謂「肱股之臣攘外收邊,名可垂於青史也,」然後便是什麼「待朕百年後子孫後代必以衛卿為長城柱石,朕無憂也」之類難懂的話。
衛央皺著眉頭考慮了半晌,招手請汪直上前,虛心求教道:「萬歲爺這是什麼意思?」
汪直怒問道:「還不夠清楚嗎?」
「你知道,我,我讀書少啊。」衛央赧然道。
汪直看懂了,這廝便宜占不夠,隱隱約約含糊其辭的話別想騙到他。
「天子以儲君相囑託,北庭侯明白了?」汪直只好道。
衛央撓下頭:「儲君是哪位?」
……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聖旨上必須寫清楚讓你將來去問誰要好處才可以,是吧?」汪直抄起筆墨紙硯,「來,來,你自己寫,你想要什麼,你寫在上面。」
放肆!
「你這可是僭越、忤逆、叛國、大不敬啊!」衛央嚴厲警告,道,「在我這,我知道你是為天子分憂,急壞了,但若是此話傳到朝廷里,汪公公啊,你可別忘了那些文臣為了廢黜東西兩廠加上錦衣衛從來都沒放棄過努力,你這是給他們遞刀子!」
……
汪直徹底敗退,他終於明白皇帝為什麼會說西軍出了個北庭侯只怕五十年之內別想吃掉這一股人馬了。
這廝佔便宜陷害人壓根不看你是誰,隨處隨時都給你找罪名。
「他該不會是學了《羅織經》下凡的來俊臣的吧?」汪直索性開大招,「韓博龍此人,我必須帶回朝廷去,剩下的事情,北庭侯乃是天子干臣,自然會安排地妥妥噹噹……」
「也行,」衛央傳令道,「命大軍返程。」
幹什麼?你想幹什麼去?
汪直咬著牙威脅:「這裡可沒有擋得住奴婢的武林高手!」
「嘶——」衛央大驚失色,「這麼說,韓博龍是皇帝派到察合台的卧底,你是察合台派到大明的姦細?」
怎講?
「天子又是密旨又是稱讚我是濟世能臣的,你卻要對我下毒手,你不是卧底我大明的察合台姦細,你能是啥?」衛央拍案大驚,「來人,快來人,抓察合台姦細啊,本將遇刺了!」
汪直徹底沒有了脾氣。
「你的條件我不可能答應,但朝廷說不定就能答應,你把人交給我,我先帶回去。」汪直盯著衛央提議道。
只要能把人帶走,剩下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難不成他還真敢悍然起兵攻打嘉峪關嗎?
「行,人你都帶走,哦,那幾個俘虜了的大內供奉也帶回去,我決不阻攔。」衛央打商量,「但你總得留下點什麼吧?要不你把你的腰牌留下來!」
汪直反倒不敢造次了,他敢肯定這廝心裡早已打好了什麼主意。
「發兵攻打嘉峪關是絕對不可以的,這是令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北庭侯勢必清楚你這麼做的下場。」汪直好言相勸道,「不如這樣罷,奴婢留在西陲,讓他們回去……」
可!
汪直嚇了一跳,你北庭侯可不是傻子!
你不知老夫縱橫天下哪怕黑木崖上也能來去自由?
「有什麼條件?」汪直警惕地問道。
衛央道:「我給你配三斤毒藥,你嘗一下味道——你這人武功既高,心智也算頗毒辣,我怎能放心於你?來,你汪公公為國不怕死,吃點毒藥算什麼。」
說著,他扯了一張紙就開始寫奏章。
寫了些什麼?那誰知道啊。
汪直只見那廝一副「臨表涕零」的樣子,便知他一肚子壞水即將倒出。
那強行帶走這些人就值得商榷了。
「你別這樣,咱們萬事好商量,你換一個條件,這樣吧,老夫幫忠順王求個一字王,如何?」汪直道,「待你收復了察合台,老夫定要奏請天子,加你個國公,到時候你嘉峪關以西盡皆掌握在手中,河套北部全落入你的手掌,待皇儲確立,更加你一個太子少保,古往今來這可是頭一份兒啊,你看怎麼樣?」
衛央不搭理只顧著寫奏章,他真言之有物。
畢竟「臨表涕零」后,便是「不知所云」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