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春河未開,白虹襲來
血是止住了,縫合也很成功。
可襄陽又發起高燒來了。
小郡主全部真氣幾乎耗盡,高嵐近乎虛脫。
後來接手的馮蕪和青兒也累倒了。
衛央還能堅持,他不算滂沱但綿長無比的一股真氣始終沒有斷開。
天邊日升,喜堂上紅燭到底,他就一直那麼坐著,須臾不敢放下這個不仗義的混蛋。
只是,那刺眼的窗花,他看著已十分溫柔。
窗花很紅,襄陽,就不要再流血了。
她得活過來,還像以前一樣快活地活下去。
「她是進了這道門的人。」衛央想著她那一番話語,想來想去,只想讓她高燒趕緊退了,再沒其他想法。
院子里的眾人散去了大半,朝廷派來的儀仗隊也安排去了驛館里。
汪直還在。
劉大夏也在。
兩人坐立不安,他們比誰都清楚襄陽郡主一旦香消玉殞會造成多大的社會影響。
那是往皇帝和越王臉上打一巴掌。
當然了,也會讓北庭侯稍微有些難看。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來,青兒端著水盆出來。
汪直立馬問道:「怎麼樣了?」
「說不好,如今正發高燒,」青兒猶豫了一下,一跺腳潑了水,直奔灶房後頭的地窖而去,衛央讓她取一個放了一年多快兩年的罐子,「青霉素?那又是什麼?」
衛央並不會製作什麼土法青霉素,他只記得似乎哪本書上說,後來在一部倭國電視劇《仁醫》里看到過。
後來試驗過幾次,因為沒有現成的菌株,加上純度很感人,衛央也就只好把附著在紙上的疑似青霉素密封好藏在地窖里,這次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試一試。
當然,這是不得已的最後一步。
以如今他都不相信那是青霉素的那些物什的不穩定性,衛央寧可多耗費真氣為襄陽療傷。
不片刻,青兒捧著個罐子跑過來,罐子雖達不到真空地步,但在衛央盡全力逼出其中空氣而後迅速密封的前提下,保存那部分疑似青霉素還是可以的。
「這是何物?」劉大夏攔住問。
青兒搶白:「我都不知道什麼叫青霉素,你知道?」
劉大夏滿臉茫然。
汪直伸手試圖在罐子上碰一下。
「我是用了特殊藥材才敢碰的,你若不怕死,拿著。」青兒將罐子塞過去。
汪直連忙往後退,他只要不傻就不敢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那一定是北庭侯親手製作的物什,有用沒用不好說但估計毒性很大。
「可這有什麼用?」汪直不明白什麼素不素的居然能治病。
青兒道:「那我哪知道,小郎說若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對了,你不是武功高手嗎?」
汪直警惕道:「怎地?」
「我們真氣都耗盡了,你是個內侍,也不必避諱那麼多,你來增加點助力。」青兒扯著汪直要進門。
汪直連聲道:「我可不敢,我可不敢,此事,此事我們不好插手。」
若是襄陽郡主醒不過來,好歹那是北庭侯親自施救的結果,朝廷還能有話說。
但若他敢插手將來可就沒地方說理了!
「偌大個朝廷,欺負一個小女子,天下第一第二的高手,救個人都那麼畏首畏尾不敢施展本事,瞧你那點出息。」青兒怒聲叱罵道,「有事兒沒事?有事兒找能說的地方說去,沒事兒滾蛋,什麼天下第一,什麼神功蓋世,與廢物無異。」
劉大夏忙勸說:「既是北庭侯所制,那定是神葯,你快拿進去——」
「老了老了還是不學好,這是毒性巨大的藥物,連實驗室都沒有建立,怎可貿然使用?」青兒怒斥道,「話里話外推什麼責任呢?人進了這道門,與你等便毫無干係,滾蛋,都滾蛋,你們算計你們的陰謀詭計,我們只想救活他,滾蛋,這裡不給你們準備飯菜,我家自創的飯食不會給百無一用一肚子腌臢下流齟齬的廢物。」
劉大夏怒髮衝冠。
汪直眼睛一轉卻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
是個人都知道北庭侯並不願意接受這門婚事,那麼若是北庭侯親手製作的什麼青霉素害死了襄陽郡主……
房門剎那打開,衛央走了出來,看了看汪直,看著劉大夏,冷淡道:「我這裡不供應伙食,兩位請便吧。襄陽郡主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解決。汪公公,我知道你會盤算什麼,但這青霉素怎麼用你且不知,你怎麼栽贓?」
汪直怒聲道:「小人之心!」
「天子無天子之德,廠公無廠公之義,誰才是小人?」衛央拂袖道,「滾蛋,儘快離開哈密,另外,既然你已知青霉素,我更要告訴你,這物件也沒什麼大用,不過能活人無數。等襄陽郡主醒過來,我會想法子將此物毒性剔除出去,製作成毒性小作用大的藥物而推行天下,你若想搞破壞,趁早,別等天下人見到青霉素的奧妙之後,你再當那等貽害萬年的賊臣。」
汪直劉大夏一起變色,真若是能有活人無算的藥物還被西軍大規模生產,那這朱明天下可就真沒有天子家一席之地!
他們有據說很高產的經濟作物,這倒也罷了,玉米洋芋之類的,江南江東也開闢了不少「皇莊官產田」準備也做實驗呢,可西陲的所謂輕工業產品,別處根本學不來。此外,據說他們正在搞什麼高產棉、長絨棉之類的研究,這些衣食住行里,他們往後可能會佔據全部。
「一旦青霉素也能廣行天下了,西陲又將掌握人的生死。」出了門,汪直請教劉大夏,「劉尚書可知如今我等該如何應對?」
劉大夏沉思了很久。
「我什麼都不知道,閣部什麼也不知道。」劉大夏暗示,「嘉峪關守將趙玢,不過一個黃口小兒,老夫一席話,可說得他掩面而退,嘉峪關自會回到我們的手裡。忠順王府那邊,老夫這幾日會常去拜訪,汪公公就盯著襄陽郡主的事情吧。」
汪直笑道:「真是片葉不沾身的閣臣,那就這麼說定了。」
有皇帝的密旨,再加上閣部的視而不見,越王府那邊不敢又什麼說法。
那就干!
次日早,衛央熬不住,小郡主休息兩日恢復七八成內力,結果昏迷不醒,但高燒被源源不斷的真氣壓制住的襄陽郡主,衛央才得半晌休息的功夫。
又半天,葉大娘過來幫著照看,也帶來了西陲軍民的反應。
嘆息的很多。
備戰的更多。
最多的卻沒有再關心此事。
「汪直在落實調錦衣衛哈密千戶所到河西千戶所上任的事情,人已到臨洮府。胡瑾基本上確定為駐紮在臨洮府的河西千戶所的千戶,此外,送親到蘭州的牟斌也已經返回京師,我們發給朝廷的通報和寫給越王府的書信也已經出發了。」葉大娘詢問,「接下來做什麼?」
救人。
然而,第七日,襄陽體溫才降下去,熬不住的幾個人正歡喜間,不過半日,襄陽卻失蹤了。
是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