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又是一個小妖孽
兩隻手碰在了一起,噗的一聲悶響,衛央肩膀一晃,紫霞神功當即化掉少林高僧的精湛的內力,同時幾乎沒有允許般若禪掌傷到身體——修補太快根本沒有給異種真氣肆虐的機會——這就給了衛央眨眼間的攻擊優勢,他雙手持劍當頭一劈,劍到半空時,手腕一抖又轉為請點,那劍鋒上驀的三寸毫光,猶如螢火蟲一般。
方生大師卻駭然撒腿就跑。
這一下,就連方證大師也有些奇怪。
跑什麼?
「衛少俠,你,你這不是紫霞神功啊。」方生大師提著劍驚疑不定。
距離近得群豪看得出來,他的長劍上剎那間竟彷彿在水裡蘸了下,迅速拿出來被冰封,而後放在太陽底下暴晒一般,劍鋒上水珠滾滾,劍刃上竟有一層寒氣包裹著,這是怎麼回事?
「不,這就是紫霞神功,不過劍上的溫度高於劍外的溫度,故此形成了溫度差,」衛央橫劍又是一抹,方生大師起手一招如封似閉來招架,這一下,當的一聲那把劍上再一次出現了如冰封般的水珠滾落下來。
方生大師心中才安定了。
真不是奇怪的武功。
他哪裡知道,衛央如今一舉一動都可凝練至陰至寒的真氣與至純至陽的真氣發出劍招,只不過這一次沒有用。
方生大師又倒退了兩部。
群雄嘩然。
他們不知道場中兩人還是在試探階段根本沒有用盡全力,他們只看到方生大師金光如煙雲,手中揮斥風雷步步倒退著,似乎被衛央壓制著追擊。
「分明沒看出有多激烈的爭鬥啊,衛大人就算武功再高,估計也不能太高,那這少林大師的武功……」竟有人開始懷疑起少林頂級高手來。
就在這時,方證大師又平添一把柴火。
他起身喝道:「方生師弟,衛少俠武功之高,老衲應對尚且需要全力以赴,你若再不施展十成功力,只怕少林般若堂、達摩堂的顏面,要一朝丟盡了,你我師兄弟顏面頓失是小,少林寺千年古剎,落得個『驕傲自滿』的『讚譽』,咱們可就得以死謝罪了!!」
「是,師兄。」方生大師沉思了片刻,目視衛央道,「你我內力相差無幾,我不弱於你,不如就比試劍法如何?」
果然是一群狠人啊。
衛央心中讚歎道:「捨得把自己變禿頭的人,就跟捨得為了美麗敢穿高跟鞋的女人一樣,都是惹不起的狠人兒。這老和尚今日為了本派利益,竟捨得主動把自己的武功置於我輩之下,看來,方證大師是不會出手了!」
原因很簡單,少林派總得有一個明面上鎮得住場子的人。
方生大師可以落敗的,但只要方證大師不出手群雄就不敢認為少林派沒有高人,反而只能認為他衛央武功太高連少林派大師都能超過,「大約也就比方證大師弱一些了,」這麼一想,他衛央的面子有了,而且是天大的面子,甚至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捧殺,少林派失去了什麼呢?
他們什麼都沒有失去。
方生大師只不過是實事求是了,他們能有什麼損失?
反倒是自己,這少林派的有的高僧啊,的確是……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只是可惜了,我心中的無賊,哪裡來的捧殺。」衛央心中這般想,也往後退出三五步,並劍指,提長劍,他知道,方生大師不會再與他鏖戰多時,他們會把比武的最大的壓力轉讓到左冷禪的身上。
那麼,左盟主明白嗎?
左冷禪什麼都懂,但他沒得選擇!
兩把猶如冰水的長劍毫無異兆地交纏在一起,兩隻群雄瞧著絲毫沒有方才威風八面的肉掌重重地撞在了一起,發出沉悶的一聲輕響。
「……這位仁兄,故此方才那兩次交手可不是硬碰硬,他們是世所罕見的高手較量,故此雷霆一擊后必有迅速填補自身破綻的需求,只不過,他們的手法極其高明,劍法之中暗藏數十處變化,不過我們是眼光低微,故此瞧不出精妙罷了。」任盈盈低聲道。
旁邊幾個漢子齊齊拱手道:「謝謝小兄弟,能看出這些來,你可比我們高明多了。」
「不敢,看比武,這次用真本事了。」任盈盈精緻的下頜一指戰圈,不願再多說。
原因很簡單,她心中自小就知道「正邪不兩立,黑白不相容」的道理了,這次下山一瞧,這江湖上的漢子,很多都是混跡與黑白之間的人物,他們不在乎什麼正邪黑白,而且,頗有些可愛,這很影響她的三觀啊。
「怎麼還比方才都不如了?」群雄不解,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持陝南口音,轉過頭問任盈盈,「這位姑娘,他們怎地不真打?」
任盈盈愕然。
都說關中出冷娃,這陝南咋還出了個二百五呢?
「在下聞賢齊,武功著實很低微,瞧不懂這些高手的路數,姑娘見諒。」那漢子笑道。
任盈盈一想,抿著嘴笑道:「我也瞧不懂,不過,大約應該是他們方才彼此試探過,均知道對方的底細,故此為了避免兩雄相爭有一傷,故此只比試劍法了吧。」
「不是,」不知葉大娘什麼時候到了近前,輕笑道,「陝南判官筆名震江湖的聞先生,你好。」
聞賢齊點頭:「原來是葉大娘,在下那點名氣不值一提。」
「大娘,你怎麼過來了?」任盈盈驚訝道。
聞賢齊一愣,這小姑娘長的令人見之則喜,雖一身男裝,卻與他女兒一般,嬌俏明麗十分難得,方才他聽這小姑娘與身旁幾個人低聲細說那比較里的驚心動魄,更知她武功儘管不是很高明,但眼界是一等一的好,故此心中念起自家那位經常躺在炕頭上就不願意起來,每天練武必須她娘親幾次三番催才肯出門的女兒,由是心中竟覺著這小姑娘十分的親近可愛。
可她一口極其標準的官話,應當是京師或者京畿的女子,這樣的人,怎麼會和葉大娘十分親近?
「難道是魔教?」聞先生心中大吃一驚,不由勸說道,「小姑娘,你見識高妙,十分令在下佩服,但可要多學葉前輩,千萬莫要墮入魔道,枉費了你這般天造地設的好根苗。」
任盈盈心中一怒,可她還不是那個魔教群豪又驚又怕的聖姑,又見了那麼多江湖群雄,心中自有自己的主見。
她仔細瞧著聞先生,見他神色十分誠懇,言辭中多有勸勉之意,竟不知道怎麼了,讓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母親,她在的時候就經常勸她不要「走偏路子」。
「哎,正道也好魔教也罷,不都是人么。」她心中想到了自己的雙親來了,那兩人不就是一個魔道魁首,一個是尋常江湖人家的女兒么,登時心下一聲嘆息,拱手感謝道,「這位大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
「在下也有個可愛的女兒,十分可愛,」聞賢齊說道,「如今天下有三千年以來的大變局,正是你們好生學做人的時刻,葉前輩他們不也急流勇退,如今逍遙自在么?小姑娘,你們這一輩人,可不要再只知道打打殺殺了,人有千萬個活法兒,平安健康,才是最好的活法兒。」
任盈盈想起神教這些年來的內訌,不由心情一黯再也沒有了許多想法。
「嗯,你說的極是,我會在意的,」任盈盈點了下頭,「請代在下致意你家千金,」說著順手一找,竟摸出一把玉劍,想了下,塞了過去,道,「就說,有個不認識的小姑娘,送她一件好玩的物件兒,恭祝她能平安喜樂,一生無憂。」
聞先生沒有推辭,收好后拱手謝過,笑了笑走到一邊去了,順便還把旁邊的幾個人拉開了。「好孩子,要多學你娘,她可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咱們神教中人沒有一個不佩服她的。」葉大娘摸摸任盈盈的腦瓜子,微笑道,「好,你也長大了,好得很。」
任盈盈胸中一激蕩,但迅速把那股激動壓了下去。
她知道,葉大娘如今的生活是來之不易。
她不能破壞。
畢竟這可是從小抱過她的長輩。
葉大娘低聲說道:「不要奔波了,東方不敗對你很好,那就在黑木崖上待著。你爹爹的下落,向問天在打聽,我們也在打聽。衛央說,你爹爹如今未必願意重出江湖,我們估計他應該知道任教主的下落,有我們勸說,等任教主看破了權勢之爭自然會回來,到時候,到時候……唉,這些事情,實在不能是你一個小孩子能管得,這些年也苦了你了。」
「只怕很難,」任盈盈苦笑,「爹爹的秉性,我也十分的清楚的,他怎肯是急流勇退的人。現如今皇帝在想法子託付天下,衛央的那些想法倘若能實現在中原,朝廷的威望與天下的人心,必定是固若金湯不可破,既如此,神教恐怕也……這個時候,神教中聚集的都是一些不事生產,只顧著好勇鬥狠的草莽勇夫,本來就催促著神教儘快走到山腳下,如果想要強行逆天改命只能徒勞心血,爹爹若看不透這天下的大勢,不破解心中所謂的歷代神教的理想,恐怕他還會想法子爭上那麼一爭。」
葉大娘大喜,緊接著大驚。
這孩子,這孩子怎地聰明成了這個樣子啦?
「到爹爹重出江湖之日,天下人心思定,神教又要經歷他一次清理的。到時候就連草莽勇夫也會離心離德,若爹爹那種暴躁的脾性再不改一改,到時候,只怕要與天下人為敵,一人之心力,如何與天下大勢浩蕩民心爭鋒。」任盈盈嘆道,「大娘,東方叔叔也看破了的事情,爹爹反倒看不破,到時候,恐怕情況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她模樣極其明麗,聲音如出谷黃鸝,卻說著這等老前輩也看不破的至理,別說是葉大娘,就連跟在一旁的向問天都刮目相看。
「這孩子怎麼聰明成這樣!」葉大娘忽的心有所悟,「神教的世俗化,只怕要落在這孩子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