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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四章 我當為國朝續三代宰相

  湯?

  「與前朝湯銘前輩沒什麼關係,是容城土著,自其父別離容城,舉家在定興居住,是憑真本事考進欽天監的,」吳郎官頓了頓道,「很有才能,膽色尤其過人,曾仗劍關外,殺韃子十數人。」

  「嚯!」王守仁倒吸一口冷氣,這人比他還狠啊。

  他還是老父親帶著去管外見識韃子的兇殘的,這湯子龍才多大?二十餘歲最多。

  「可叫他跟在諸生中,一起覲見天子。」王守仁頓起愛才之心。

  讀書人在這年代能仗劍就算了不起,敢出塞殺敵那更是了不得。

  了不起再加一個了不得,這人要起飛啊。

  「陽明公,還是莫誇讚小兒郎,這廝好是好,只是膽氣太過強盛,鋒芒畢露,」吳郎官笑道,「他曾說,祖宗可法不足法,欽天監中,此人是少有理解並支持西陲搞小時辰制度的,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那又如何?

  「有才能,有膽氣,有謀略,那就是國家的人才,我當舉薦他!」王守仁心中欣賞之至,在朝廷里,他太少見到這樣的人才了。

  祖宗可法不足法,好大的氣魄!

  「陽明公只怕要失望了,他是進了欽天監的人,」吳郎官也叫了幾聲可惜,「一入欽天監,最多能捐官,這樣的人,只怕不會接受。」

  「對讖言怎麼看?」王守仁急忙問。

  吳郎官奇道:「陽明公豈不知欽天監?他是天文生,不是陰陽人!」

  那就完全放心了。

  「國朝正慨當以慷,激流勇進,我輩雖年邁,但也當為國朝取三代宰相之才。」王守仁眼看著那湯子龍不知從何處取來一柄長劍提在手中,人如龍,行如虎,在街頭仗劍巡邏,不由讚賞道,「年輕人沉迷案牘之人如過江之鯽,文學雖好,華彩如章,然三分膽氣不足者十之七八,這湯子龍有英雄肝膽,我當為國舉薦。」

  吳郎官心中羨慕,欽天監官員雖然清貴,但也只是清貴,若是能拜入王守仁門下那可就是聖人的弟子,光這一點就足夠抵消欽天監的官位了。

  倘若再有人舉薦為官,哪怕次一等那也是進了掌權者行列了。

  這廝好大的運氣!

  「先不必與他說,年輕人意氣奮發,那自然是好的,但若揠苗助長卻也非我輩所願,且看他舉止,」王守仁笑道,「說不好,國朝當又多一位楊一清那樣的大才。」

  吳郎官不解:「何不多一個國朝秦國公?」

  「沒那個可能,封侯拜相對那樣的人何足道哉,」王守仁一笑道,「這位雖不能算無一不精,但也算無一不通,武功蓋世便已百年難遇了,何況揮軍四方百戰無一敗,安民收邊搞經濟,更何況,能與二位女國公一位女侯爵同堂共事,此非常人所能為。」

  吳郎官哈哈大笑,忍俊不禁又哈哈大笑。

  不錯,別的都能比唯獨這最後一個可沒法比。

  王守仁微微輕笑,他原以為自己提起女子封侯會被這吳郎官不喜,想不到他竟不在乎這個。

  欽天監里未必都是……

  「那樣的人。」王守仁心笑道。

  不過兩天,城外有西軍前鋒馳騁,有天子使者叫門,竟然是李芳。

  李芳見王守仁再次,笑著拱手說道:「陽明公,祝賀祝賀。」

  王守仁驚道:「天子要調下官去哪?」

  李芳失笑道:「陽明公是老皇爺一雙臂膀,怎可輕易調動?我說的是你父親。」

  王守仁臉色一沉:「父親要入閣?」

  王華是禮部尚書,要陞官也只有這樣了。

  「不錯,陽明公既在,正好省了我一番奔波,請陽明公速做準備,天子到定興並不停留,有秘事要與陽明公吩咐,」李芳暗示道,「可不要驚訝哦。」

  王守仁一頭霧水,但也趕緊收拾形容,先沐浴,再換上朝服,得塘報說鑾駕已到定興境內,當即引軍校,與定興知縣衙署官僚們往城外十里處迎迓。

  李芳少做歇息,又快馬賓士京師。

  他得安排西軍的營地,更要安頓秦國公的住處。

  這可愁壞了李芳,衛央是出了名的不喜歡享樂,給他一個王府他敢拆了種大蒜,不到節日一頓飯吃十個菜他敢火燒御膳房。

  難伺候。

  但也好伺候。

  李芳是摸到法門的,當時京營空缺無人統領,越王雖監國,可不敢伸手到京營這個毫無人馬的地方,更不敢把自己的親信先安排在京營指揮使的衙署,故此那地方讓西軍駐紮誰也不敢說什麼。

  「至於大將軍,估計年後很快就要返回西陲,住在兵馬指揮使衙門沒什麼問題。」李芳心裡做了這麼個安排。

  他不怕衛央問罪,講道理的事情只要不是敵人這人願意跟你理論。

  可定興縣令卻很為難了。

  遠遠見西軍眾軍三面大纛向前來,定興知縣臉上先陰沉了片刻,而後嘆了口氣,天子要在定興住幾天,他面上有光,但要不在定興住幾天也對他沒什麼損失,唯獨這西軍,還有……

  那位爺!

  他既是名震天下的大將軍,又是朝廷秦國公,還是越王府郡主的夫婿,若是安排的好了,越王府不高興,可若是安排的不好,越王府還是不高興。

  難死人了也么哥!

  「貴縣很為難?」王守仁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後一側的縣令,微微笑著道,「不難,不難。」

  縣令淡淡道:「安排,越王殿下只怕要當我這個從越王府出來的對他老人家有想法,不安排,郡主殿下不高興,郡主不高興,世子便不高興,下官豈不為難?」

  「不難。」王守仁笑道,「襄陽郡主豈能與你計較,何況,天子絕不在定興過夜,你只需備好飲食便可。」

  不住?

  縣令不明白。

  「若是鑾駕在定興駐紮幾天,諸王豈不被嚇死,」王守仁譏諷道,「越王殿下在京師官道旁,有草廬一所,飲食保暖甚不周全,陛下豈能不顧惜『皇弟』乎。」

  縣令陡然打了好幾個哆嗦。

  此事他當然知道。

  越王雖名為監國,實則不過是跟各方勢力周旋的工具,如今諸王進京,皇帝的鑾駕眼看到京師,越王這個監國王爺怎敢安心住在京師?

  故此,哪怕是只做個樣子,越王在京師南門外官道一側選了個好地方,修了一所漏風的草廬,白天去紫禁城監國,晚上回草廬居住,據說日子過得特凄慘,他們這些老部下聞之落淚。

  王守仁若說起這個,縣令反倒很欣慰。

  可王守仁那句「皇弟」可真把縣令嚇得夠嗆。

  什麼叫皇弟?

  分明是皇帝!

  這是他們這些老部下給越王想的一個稱呼。

  可如今看來,別人未必會直言斥責,王守仁這樣的統兵在外的大員必定會對此橫加斥責,這事兒,估計辦偏了。

  王守仁笑而不語,餘光瞥著諸生中的湯子龍,心中又贊一聲真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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