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百兩買身銀
杜媚娘細長的媚眼輕蔑一白,挑眉道“這個死丫頭,也是我花錢買過來的,要不是看在你們姐妹一場的份上,老娘我定打的她滿地找牙,這幾日死活守著你寸步不離,害得老娘好吃好喝地養著你,給你找最好的大夫治你,現在還搭上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伺候著你,不知道還以為你就姚家的大小姐呢!”
說完杜雲娘沒好氣地瞥了語冬一眼,輕蔑道“同樣都是奴才的命,怎麽一個生的就像天上的嫦娥,一個生的雖不算醜,但是往這裏一站,越看越惹人厭,現在你這個語秋妹妹醒了,還不給我滾到柴房去幹活!”
語冬被杜媚娘嗬斥地渾身直哆嗦,她怯怯地冒出頭來,縮著身子慢慢往外挪,我急忙拽住了她,“住手!她是我的姐妹,誰都不能動她!”
杜媚娘愣愕住,狐疑的目光似乎想把我從裏到外看穿,她冷哼笑道“我看你這丫頭是剛醒來還沒搞清楚狀況吧!那讓老娘好好給你理理,你身後著丫頭,我是花了十兩銀子。
而你,是我花了一百兩白花花的銀子,才將你們從那烏煙瘴氣的官窯子裏給買過來的,當時的你半死不活隻剩下半條命,要不是老娘又花了幾十兩銀子請高辛最貴的大夫,你這條賤命現在還不知道在不在!
要不是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老娘怎舍得在你身上花這麽大的血本,若你安安分分地呆在欲陵春,替老娘好好招待客人……”
“你說這是什麽地方?”我猛然截住了她的話,還來不及從那一百兩買身價裏抽出冷笑,強烈的預感轟的我腦門直響。
杜媚娘被我的神情仿佛驚地不可思議,竟然還有人不知道欲陵春是什麽地方,她嗤地一聲笑道“你別告訴我你真不知道老娘的欲陵春是什麽地方?高辛國最大最負盛名的青樓妓院你竟然不知道?!”
一連兩個反問終於將克製的平靜驟然瓦解,我騰地跳下床榻,怒氣衝衝衝她疾言厲色道“青樓!我死也不會讓自己淪為青樓女子!”說完不待杜媚娘回應,一掌將她推倒在熏香嫋嫋的香爐上,拉著語冬的手赤著腳健步如飛地奔出門去。
拜三哥所賜,偷偷教得我鳧水的本事,平日裏還偷偷教了我一些花拳繡腿的拳腳功夫,所以那一推對付一個女子而言,力道極大。
身後一陣淩亂劈裏啪啦爐子倒地的聲音,緊接著尖銳地嘶喊聲響徹在在回廊上方“來人!來人啦!快給老娘截住那兩個蹄子!”
就在我們接近樓梯玄關的地方,從四周急竄出三五個漢子出來,前後死死截住了我們的去路,語冬身子瑟瑟發抖著,她死命抓著我的胳膊,怯怯地貼著我,惶恐地四下張望著。
樓下,鶯歌燕舞,熱鬧非凡,風塵女子們正與恩客們軟語低噥,耳鬢廝磨,全然沒有人在意樓上劍拔弩張的一幕。
我微揚起下頜,警惕地盯著一身狼狽疾步而來的杜媚娘,發釵歪斜,鬢發散落,石榴紅花卉織錦半臂衫斜斜地掛在半肩上,露出一塊雪白的香肩。
她怒不可遏地走近我,老遠處高高伸出手掌帶著淩厲的冷風朝我臉頰扇來,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地停了下來,眼裏猶豫不定,想著要不要在我蒼白的細皮嫩肉上留下一個大大的掌印,我內心冷笑,看來老鴇心疼我的臉比心疼自己的臉更有過之。
“賤蹄子!你反了!敢動手推老娘,老娘!老娘!”杜媚娘氣不打一處來,滿腔怒火竟不知道該往何處發泄,眼色飛快地掃了一眼貼在我身邊的語冬,一咬牙,猝不及防“啪”的一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
語冬白皙的臉蛋立馬印上一片火辣辣的巴掌印子,瞬間高高腫起,她急忙捂著臉,強忍著哭腔,眼淚卻簌簌直落。
我又驚又氣又怒,長至近桃李年華,從沒受過如此委屈,更沒有讓身邊的人受過一丁點委屈,如今被一個老鴇訓斥至此,我快步上前,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掉杜媚娘斜斜欲墜的鏤空蘭花朱釵對準自己的臉頰,眯起眼冷冷威脅道:
“我說過,我死也不會淪落為青樓女子!你不是想要我這張臉麽?我給你!”
我看見杜媚娘驚惶慘白的臉痛到抽筋,她驚呼大喊了一聲“住手!”
我卻從她的神情裏麵獲得不少快感,爹娘死了,姚家滅了,我還顧這張臉做何用,“貴不可言,不可露麵。”貴到沒有!不可露麵以後就真一語成讖了,我冷笑了起來,閉上眼睛,狠命地劃了下去。
整個欲陵春因為杜媚娘的一聲尖叫,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不用回頭,就能判斷出我已成為這青樓中所有人的焦點,桃李年華之前,幾乎未有曾外人見過我的容貌,而今日,我彌補了雙九年頭裏所有缺失的目光,讓他們最後一次目睹我容顏,從此,不再有傾城傾國。
就在我的手垂落之際,忽然從後方,一個結實有力地手臂穩穩抓住了我的手腕,任我如何掙脫,都如鉗子般毫無動彈,我來不及回首,對方就已經繞至我麵前,一襲清衫頓時籠罩住我。
清冷的嗓音在我耳畔響起,
“這張臉生出來就不是你的,毀了豈不可惜,釵花很美,別在你發間更美。”說著男子緩緩撥過我的臉頰正視著他毫無溫度的目光,一手抽掉我手中的釵花,並輕輕將釵花插入我的鬢發,另一隻手依舊鉗住我的手腕,嘴角扯出一抹邪惡的笑意。
當我第三次見到眼前這張臉時,我的心情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仿佛全身依舊淹沒在那冰冷的淮水河中,彼時,我真希望淹死在水中,真心希望已經被他掐死。
“哎呀,穆爺!辛虧您來了,不然這丫頭真會把媚娘我氣死過去。”杜媚娘怒意收斂的無影無蹤,頓時笑開了花,媚眼熠熠生輝。
“媚娘此言差矣,這丫頭沒那麽大本事能氣死你,還得留著臉麵替媚娘撐場子呢。”說完,薄唇掛著譏笑,斜長的眼角化開涔涔冷意。
杜媚娘連連賠笑“是是是,媚娘我正有此意。”
我的心頓時跌入穀底,想死不能,求生不得,此刻毫無回旋餘地,我恨恨直視著他的眸子,難到我前世欠他的,救了別人一命,竟被這樣的閻羅折磨地生死不能。
他喉間的冷哼證實了我的猜想,他將我甩在身後漢子的手裏,任他們奪掉我發髻上的任何可以威脅的發飾,一人一邊押著我的手臂,語冬誠惶誠恐地撲了過來要解開我的手,被剛才那漢子毫不留情一掌揮暈在地。
“語冬!”我嘶聲喚她,甩手掙紮,卻連一個轉身都困難無比,隻能眼睜睜看著語冬暈了過去,我強忍著淚水不讓人看見我的脆弱,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著青衫穆爺。
“晚些送到我房裏來。”清冷的一句拋向杜媚娘,唇邊銜著玩味卷著折磨的笑意。
杜媚娘滿臉堆笑,殷勤地領著穆爺擦過我往另一方走去,“好好好,媚娘我保準叫她乖乖地伺候穆爺,穆爺好久沒來欲陵春,惹得媚娘甚是想念。”
“我倒沒瞧見媚娘哪顆心裏有我。”
“瞧穆爺這話,說的真沒心沒肺,媚娘隻有一顆心,盼著穆爺來,隻是穆爺瞧不上媚娘人老色衰而已!”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