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鴻門宴,茶中毒
無名無分入主奢華無比的鳳儀宮,並被皇上赦免行禮,見到皇後隻需行常禮,見宮中其他人無需行禮,此番口諭,就相當於昭告無名無分的鳳姚身份非同凡響,僅在皇後之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用出鳳儀宮,我就已得知皇宮上下早已鬧得沸反盈天,雞飛狗跳了。
然而,鳳儀宮卻是異常安靜,絲毫沒讓外麵的流言蜚語飄進來一句。
而皇上自我入主鳳儀宮後,倒是時常來用用膳,問問我的喜好等等,我們彼此相敬如賓,我對皇上亦是客氣有禮,皇上對我亦無絲毫勉強,每次都是小坐後便匆匆離開。
和皇上偶爾談話間,我已得知,高辛國外麵的情勢並不樂觀,北方的烏蘇國近年頻頻又開始對北塞周邊的百姓燒殺搶掠,而他作為新帝,手裏的實權不多,想要調兵前去鎮壓,卻遭到大臣們的激烈反對。我從側麵判斷出,蕭家外戚的勢力已在朝廷裏盤根錯節,連皇上暫時也奈何不了。
直至如此,安然地過了半月有餘。
終於,大名鼎鼎的蕭太後,派了身邊的姑姑請我去昭德殿中——喝茶。
我意識到來者不善,從長姐口中得知蕭太後絕非等閑之輩,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絕不會給人喘息的機會,既是請我喝茶,我斷沒有推脫的借口和本事,隻得起身更衣,離開鳳儀宮前,我派素玫將我剛剛修剪好的一株帝王花,送去禦書房中為皇上清暑氣。
婉晴攙著我一路朝著昭德殿走去,惴惴不安地小聲問我:“小主,太後好端端的怎麽會召小主去喝茶,婉晴總覺得哪裏不對,咱們能不能不去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來的遲早會來。”
婉晴一想到上次公主氣勢洶洶的模樣,就不寒而栗,何況這次麵見的是比公主更厲害的太後,準備再勸:“可是……”卻見我突然停了下來。
我停下來,是因為前方就是禦花園,在一株葳蕤盛滿黃花的金露梅旁,久未見麵的慕容重華正摘下一朵嬌豔的金露梅,麵含微笑,溫情脈脈地簪在身邊嬌俏女子的鬢發間,有說有笑,似在誇讚女子的美麗,而那名女子嬌羞地躲入他懷中羞紅著臉頰,一臉的甜蜜。
我心底已不知是何種滋味,似處在寒冬九月般,血液瞬間凝固,連疼痛的觸覺都已被冷凍到麻木。
慕容重華似發現不遠處的我,抬頭緩緩瞧了過來。
我鎮定神色,掛出完美得體的笑容,朝他們緩步走去,臨近跟前,我看清偎依在他懷中女子的長相。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說得大抵就是眼前的女子吧。
“見過王爺。”我屈膝行了一個常禮,因不知他身邊女子的身份,隻是客氣有禮地衝她微笑頷首。
“你這是去哪裏?”他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微笑看向他,不漏絲毫破綻,客氣道:“回王爺,太後召鳳姚去昭德殿,喝茶,沒想巧遇王爺在此,見王爺情致正好,鳳姚不便多擾,就此告辭。”
慕容重華欲言又止,可似又顧慮身旁的女子,隻淡淡應了一句“嗯。”
我淡笑頷首告辭,轉身同婉晴一起離去。
婉晴本想多說,倏然感覺我抓住她的手分外用力,嚇得隻敢縮著脖子安靜地隨我一路走向昭德殿。
昭德殿,蕭太後的寢宮。
而蕭太後,這個從抄家後就一直與姚家的仇有著千絲萬縷的神秘人物,今日終於要麵對麵了。
我整理好情緒,鬆開婉晴的手,仰頭望著眼前的丹書大字“昭德殿”,那丹紅如血般,似欲滲出來,紅豔無比。我揚頜垂目,步履沉穩地踏了進去。
之前來通傳我的姑姑,此刻已迎上了我,客氣有禮地為我引路,我吩咐婉晴在門外候著。
直至進入殿內,褐紅色龍飛鳳舞地毯觸及腳底似踩在雲朵般柔軟,朱紅鏤空廊簾後,一抹熟悉的黃影連帶著她鬢發間玲瓏朱玉步搖相撞的聲音,狠狠抽打著我的心房。
皇後,似乎像極了當初的蕭皇後,而此刻的我亦是像極了當年的長姐。
隻是長姐,此刻以深陷冷宮,而我,也生死不能緊握手中。
“奴婢參加太後,恭祝太後萬壽無疆,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我卑微跪地大拜,禮數周全地足以讓人挑不出任何破綻。
“嗯,倒是挺識禮數,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太後的聲音細膩低沉,給人一種隱匿的不怒而威感。
我抬起頭,謙恭地直視著太後,我想第一眼就看清楚這個叱吒高辛的女人。
太後生有兩子,年齡應在四十餘歲,因保養得宜,此刻風韻猶存的麵容,竟看著三十出頭而已,和皇後坐在一起,不像姑侄,竟像活脫脫的倆姐妹。雍容高貴,氣定神閑,姣好的麵頰上看不出絲毫敵意,隻含著溫和的笑容審視著我。
片刻後,她看我的眼神變得複雜迷離,眉心微微攢了起來,似不真切,又仔細打量了我一番,後才慢悠悠道“別跪著了,起來吧,賜坐。”
我應聲而起,規規矩矩地退至身後一張紅梅撫仙椅邊坐下。
“既是哀家請你來喝茶,蘭若,將年初進貢來的雪頂含翠替鳳姚沏上一盞。”
“是。”宣我的姑姑名蘭若,她恭敬地應聲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就端來一盞紅梅初放青瓷小盞,放在我身旁觸手可及的茶案上。我快速掃了一眼,茶盞上的梅花初放,竟沒相當太後同慕容重華一樣,都喜愛梅花。
“哀家聽說鳳儀宮住了一位無名無分,妖媚惑主的鳳姚,不用侍寢,還未冊封就已把皇帝迷得神魂顛倒,哀家當是何方來的狐媚,竟有這等本事,迷的哀家的兒子竟如此無法自拔,今日一見,你也果然不負傳言,一張臉蛋生的驚為天人,連哀家看著都覺喜歡。”
我一聽,急忙起身欲跪地辯解,隻聽太後清清冷冷地一句:“罷了,別動不動就跪,哀家這是在誇你。”
“奴婢不敢,太後抬愛了。”我心中惴惴不安,這樣笑著罵你的人,真讓人捉摸不定。
太後端起茶盞淡淡抿了一口,“別一口一個奴婢的,敢入主鳳儀宮的人還自稱奴婢豈不是折煞了鳳儀宮的至寵名號了,皇帝疼你,哀家可也不敢委屈你。”
我隻得正襟危坐,忐忑道:“太後訓示,鳳姚謹記於心。”
“嗯。”太後挑眉看著我又問:“鳳姚?高辛可有什麽鳳氏族人在朝為官的,哀家竟未曾聽過鳳氏何曾出了你這麽一位絕世女子。”
我垂眸恭敬應道:“回太後,鳳姚父母,早年俱已雙亡,鳳姚以孤兒之身被潭州七品縣令鳳懷山收養為義女,後被送入宮中。”這是慕容重華早已給我捏造好的身世,家底若不清是根本入不了宮。
皇後露出輕蔑的冷笑,斜睨了我一眼,冷哼道:“果然是毫無教養的野胚子。”
太後靜靜地橫了得意的皇後一眼,皇後自知心急,隻得訕訕端起茶遮擋自己失德的情緒。
太後悠悠地端著茶盞,細細品了一口,讚歎道:“好茶,”說著拿眼光瞄了我一眼道“你也別愣著了,嚐嚐哀家宮裏的雪頂含翠,別個地兒可是沒有的。”
我順從地端起含梅青瓷茶盞,用暗紋青瓷茶蓋輕輕浮了浮氤氳的水汽,遞近鼻端細細嗅著茶香,突然,我心底一沉,臉色極力保持波瀾不驚,手心卻冷汗慢慢滲了出來。
我自幼在別莊被娘親逼著品茶,以茶道讓自己的性子變得沉靜安穩些,自是嚐過這雪頂含翠。
從茶葉和茶水濃度細觀,絲毫無破綻,隻是這茶香裏參雜著一股微不可聞的酸味,我頓時警覺,茶水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