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 春宵情暖猶在
低頭親吻著我的額角,再吻著鼻梁,再鼻尖,直至濕熱的薄唇覆蓋在我的顫抖翕合的唇畔,他的吻竟如夢中一模一樣,我莫名驚起慌亂情緒頓時變得意亂情迷,我心底裏不停地告訴自己,推開他,推開他,他已經不再是你的恩客了,你無需笑臉相迎。
可是心底裏的另一個聲音又響起,就這一夜,隻屬於你們二人的,把之前的愛恨情仇全在這一夜還給他,就此了結,就此分道揚鑣吧。
我慢慢深陷在他的吻中,漸漸分不清自己的心思,粗重的喘息疾風驟雨般響徹在素雲帷幔間。
晨曦透過窗欞影射灑在房內。
我被清晨婉轉的鳥語聲喚醒。
醒來後,身旁空無一人,若不是他散落在床間的香囊,我差點懷疑昨夜隻是個迷情的夢。
我失落地拾起月黃色香囊,細細看了一眼,香囊是上好的素錦緞子,上麵繡著淡粉合歡花,用朱紅繩係著,打開香囊,隻見裏麵裝著一枚象牙白通透的溫潤羊脂梅花玉佩。
我握住玉佩,頓感觸手生溫,然,我的心底卻是涼意一片。
我起身下床走至妝鏡前,望著鏡中發絲淩亂的自己怔怔出神,春宵情暖猶在,郎去秋恨生冷。
珠兒輕叩木門,隨即端著洗漱用具走進房中。
我不動神色收起香囊,用手輕輕勻了勻睡臉,瞥見發絲蓬亂無比,於是伸手扯落掉束發絲帶,黑玉發絲如瀑布般泄滿後背。
“姑娘醒了,昨夜睡的可好。”珠兒將麵巾浸濕在撒著花瓣的水中,稍稍絞幹雙手奉於我。
我沉默接過,輕捂住臉頰,昨夜睡的可好?此刻這話入了我的耳朵為何讓人聽著格外刺心。
我知珠兒是無意,淨臉之後,衝她淡淡一笑,“秋夜長夢,還好。”
說完我忽然想起慕容重華,抬眸透著妝鏡看著珠兒試探問道,“昨夜,可是王爺回府了?”
鏡中的珠兒一愣,不解地顰起眉頭,嘟嘴沉思道:“珠兒並沒有聽聞王爺昨夜回府了啊?今兒個一早,王妃還說,看情形王爺得下月才能會回府呢。”
我裝作不經意了然頷首道:“許是我昨夜聽錯了,以為王爺回府了。”
珠兒咧嘴一笑,不再多疑,轉身走至我背後替我梳理青絲。
我垂眸瞅著妝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支並蒂盛開的白玉蘭簪,簪心垂著一顆似我脖頸間的瑩白水滴眼的透亮珠子,用金鑲玉的技藝巧奪天工地嵌在上麵。
我拿起簪花,細細端詳了一番,並蒂白玉蘭的嫩黃花蕊根根分明,這樣細致的雕工在宮內都是少見的,簪身是一根通體白潤的羊脂玉,竟如香囊中那枚梅花玉佩的用料一般無二。此刻,我心已明了,此物出自誰手。
刹那間,竟有春情湧動,心中豁然生暖,我將並蒂白玉蘭暫子別在珠兒梳好的髻發上,垂珠在我輕側低轉間,顫顫跳動著,似我此刻春心芳動不安的心跳。
珠兒望著鏡中的我,讚美道“真好看。”
我的嘴角不自覺地扯出一抹甜蜜的笑,垂眸抿著嘴唇,生怕泄露了自己的春情心思。
“王妃在前廳等著姑娘用早膳呢。”我內心忽地騰起一股歉疚感,仿佛我無心偷走了淳王妃最心愛的東西一般。
我微不可聞地輕歎一聲,站起身子,淡淡道:“走吧。”
我和珠兒剛走入前院,突然,門口一灰衫家丁匆匆奔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進廳內去。
珠兒蹙眉望著內廳複又望向門口,撅嘴嘟噥著:“一大早,二楚慌慌張張地做什麽?”
我正欲提步朝裏走,忽然門外一記響亮的高呼聲通報了進來——“聖旨到!”
話畢,淳王妃已經快步迎了出來。見我在門外,含笑前來扶著我一起麵向門外。
來宣旨的不是別人,正是皇上身邊的安紹公公,他麵無表情地捧著聖旨快步而來,我心下莫名升起一股不安,下意識地抓緊了淳王妃的手。
安公公抬眼掃見我正好在場,粲然一笑,對我畢恭畢敬道,“您幸好在場,省得我派人進去通傳。”
他此刻對我的態度分外恭謹客氣,我不明所以地望著他,隻見他收起笑意,肅然挺胸,朗聲高喊道:“鳳姚接旨。”
我愣了愣,不曾想這聖旨竟是衝著我而來,於是和王妃一起恭敬地匍匐跪在地上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潭州縣令鳳懷山之女鳳氏,性姿聰慧,效禮守典,心懷家國,端方識禮,貞靜柔佳,特賜封為宓貴妃,即刻回宮,欽賜!”
我匍匐在地,額頭貼在冰冷的青石上,沉重地怎麽都無法抬起,內心此刻竟不知悲喜。
“貴妃娘娘?娘娘?請接旨……貴妃娘娘……”安紹公公含笑謙恭地連喚了我幾聲,見我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驚疑地不知如何是好。
幸虧淳王妃伸手緩緩將我扶起,才將我混亂的神思拉回眼前,淳王妃含著歉意笑了笑:“貴妃娘娘大病初愈,精神還未完全恢複。”
安紹衝我和王妃笑了笑:“皇上早已安排太醫們候在鳳儀宮,就等貴妃娘娘回宮體察鳳體安康。”說罷,他將聖旨雙手奉上,我木然接過聖旨。
淳王妃頓時鬆手,連帶著身後的宮女仆人齊齊跪在地上高呼:“貴妃娘娘萬安。”
我忙躬身拉起淳王妃道:“王妃這是做什麽?豈不和鳳姚生分了。”
淳王妃婉然一笑,“娘娘此時身份貴重,我豈能再和娘娘不分尊卑。”
“在鳳姚眼裏,王妃是鳳姚的姐妹,論親疏,我應該叫你一聲嫂嫂才對。”前一句是真心,後一句是剜心,我比淳兒大兩歲,此刻卻因著皇上和重華的兄弟關係,我卻不得不喚她一聲嫂嫂,我們的身份從此深深刻上對方夫君的名諱。
淳王妃待要再說,安紹見時候不早,急欲交差,匆忙道:“娘娘,皇上吩咐奴才用皇後儀仗恭迎貴妃娘娘回宮,此刻儀仗正在門外候著呢……”
“皇後儀仗?”我驚愕反問。
安紹恭敬地點了點頭,目含精光堆笑道:“皇上對娘娘的用心,那可是真真兒的。”
我含著得體的微笑,淡淡道:“安公公,麻煩你吩咐皇後儀仗隊先行回宮,我稍後便回。”
“這?這這?……”安紹不明所以,急得瞠口結舌,以為自己哪裏做得不對,眼有焦色。
我淡笑轉頭看向淳王妃,“王妃可否從王府中派一輛普通的馬車,送鳳姚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