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花好月圓難圓夢
我轉過身子,看著他,迎著他墨瞳裏流轉著的繾綣深情,回了一個此生最燦爛的笑容,“重華,你來了。”
他伸手摩挲著我的臉頰,手指輕輕觸摸著發髻間的並蒂玉蘭花暫,眼裏滿是開心的笑意。他那身明黃龍袍亮的刺眼,我拉住他的手,轉身走至桌邊。
桌上鋪以紅色錦緞,擺滿山珍海味。
他扶著我坐下,我執著酒壺替他斟了杯酒,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感覺竟像我們還身在欲陵春的日子。
“今日為何要再此設宴,這裏風大,孌兒若要見我,讓人通知無我去鳳儀宮就可以了。”
我垂目,淡笑,將自己的酒斟滿,“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享風看花開花落,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孌兒既然這麽喜歡賞月看花,那就等我們離開皇宮,找一個有山有水,花好月圓的地方隱居如何?”
花好月圓?……
我笑了下笑:“好啊。”說罷,端起酒杯自飲了起來。
重華愣了愣,待看到我給自己斟第二杯酒的時候,他伸手攔住了我,擔憂道:“孌兒身子弱,酒喝多了傷身。”
我笑:“今天開心,多喝幾杯無妨。”說完繼續斟滿。
他眼神閃爍,一絲狐疑一閃而過,目光旋即落在酒杯中泛著淡黃的液體,緊接眼裏彌漫起憂傷。
良久,他亦笑道,“好,孌兒既然高興,那我陪你一起喝。”說著端起酒杯欲仰頭喝下,我伸出細長的手指攔住,盯著他溫情的眼眸深深看了一眼。
“重華,你是從什麽時候愛上我的?”
重華怔住,旋即笑開,“比從我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之前還早,可能早在前世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因為,我也經常和你做著同樣的夢。”
我的手終於不受控製的顫抖了起來,輕輕垂目,在我抽身的瞬間,重華快一步緊握住我的手,對著勾出一抹笑,那笑既苦又澀,既甜又美,他噙著笑看著我,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之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次,我快他一杯,搶過他的酒杯一口喝盡。
“重華,還記得你曾經送過我一個梅花玉佩嗎?我一直貼身收藏著。”我從懷中掏出玉佩,遞給他,他顫著手接過,眼裏的痛楚絲絲分明,嘴角的笑如紅梅。
“我想知道這玉佩的主人是誰?”
重華望著躺在手心上的玉佩,笑了笑:“這款玉佩的主人是我的親生母親,蕭梅霜。”
他癡癡望著玉佩,眼裏充滿柔情蜜意,仿佛陷入回憶般,“啞婆說,這塊玉佩是我爹送給娘的定情信物,娘留給我,是希望我以後能夠把這塊玉佩,親手交給自己心上人的手裏。”
他俯首凝望我,深情脈脈,“所以,我把它交給了你。”
吼間一股腥甜湧了出來,我將血腥強壓了下去,唇角苦澀,全身頓如灌了鉛一般。淚花翻滾,模糊了我的視線,那一刻,我突然在想,臨走之前,我得給他留一個最美的樣子。
於是,我發自肺腑地綻放出一朵開心的笑容。
重華溫笑,伸出食指勾起,用指骨輕輕替我擦去淚水,然後輕輕將我擁入懷中,下巴抵著我的額頭,溫柔呢喃著:
“孌兒,我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像這樣摟著你一輩子,不分開,現在,這個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
血珠一滴滴墜落在我的前襟,緩緩融進了我那一襲火紅色之中,那血雨越來越濃稠,滴滴答答落滿了我的衣袖。
“重華……重華……”我目光空洞地望著虛空,小聲地喚著他,然而,他再也不會給我任何回複了。
嘴角的血腥終於攔不住的瀉了出來。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母後。”耳畔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我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見一個一歲多的小孩,穿著黃色的小錦袍,怯怯地站在我麵前。
“禮兒?……”是我的世禮,他有著與皇上甚至與重華酷似的臉龐,我急忙起身,身子發軟,撲倒在地上,猛然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
嚇得世禮小臉大驚失色,急忙轉身跑去。
“禮兒……”我向他伸出手去,想抱抱他,他卻見鬼似的衝到另一個人懷中,我定睛看清楚了那個威嚴尊貴的身影,正是當今的蕭太後。
此刻,她昂首挺胸地抱著禮兒,輕輕撫摸著他的額頭,將禮兒的臉藏在自己的懷中,睜著清明的眼睛淡淡地看著我。
片刻後,從她身後走出來一個女子,那女子冷冷睨著我,又越過我看向我身後,眼裏頓時閃過一絲劇烈的悲痛,然後,她用她那憤恨,嫉妒的目光狠狠瞪了我一眼。
再然後,她轉身抱起太後懷裏的世禮,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望著她遠去的聲影,我的嘴角,唯餘苦笑。
素玫……你竟然沒死。
太後緩緩走到我麵前,將我扶起,我撐著顫顫的身子,扶住桌沿坐下,嘴角的血水越趟越快,我拂袖淡淡擦去。抬頭深深盯著皇太後,一言不發。
“哀家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哀家,哀家這次來,就是讓你清清楚楚地離開。”
“你?”我一開口,血流更凶,似將我的五髒六腑掏空了般。
太後知道我命不久,直接開門見山道:“二十年多年前,哀家調換的女兒,不是你,。”她看著我,淡淡道:“哀家的親生女兒,是素玫,是哀家一直留在重華身邊的人。”
素玫……素玫,嗬嗬……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閉上眼睛,認命的閉上眼睛,感覺到生命在一點點流失,突然,我睜開眼睛,失聲喊了一句:“皇上?”
太後站起來,轉身望著遠處霧氣籠罩著的陰森森湖麵,深深歎道:“哀家早知道玉嬪的身份,也發現了玉嬪給皇上下的藥。”她停了停,“可是,勳兒長大了,不再聽哀家的話了……”
原來,所有的人都是太後手裏的棋子,誰都逃不了被左右的命運。
她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重華的臉上,眼裏閃過一絲愧疚,一絲心疼,不過很快被野心所代替。
“其實,不用你動手,他的命就已經活不過明年,若不是他在得知你會被殉葬的消息,起兵逼宮,哀家甚至考慮放他一馬。三年前,他為了保全你,和哀家做了交易,放棄一切回揚州,安安分分做他的玄青王,三年後,隻要他還活著,哀家就答應將你送還給他。
可是,他野心不死,手裏依舊暗藏勢力,若不是我引他來,恐怕以後將會是哀家最大的敵人,如今,能殺死他的也隻有你,能殺死你的,也隻有你自己了,所以,這場戲,也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