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清洛拉著臉轉過身去，卻見紅毛手中拿著一個小盒子。綠檀的小匣本就精致非常，裏麵墊著絢麗的絲帛，絲帛中間是紅絲帶係著的一枚小小的琥珀，被雕成女娃娃的樣子，晶黃之中躺著的是一個熟睡的甲蟲。清洛本討厭昆蟲，此時看那小東西卻覺得著實可愛。其實今兒白天見義勇為過後，快速退場的路上，清洛曾看上路邊一個攤子上的布玩偶，就是做的一個小姑娘的形狀，做得有半個人那麽大，清洛堅持覺得那像極了自己，喜歡得不得了，非要買下。若是平時，紅毛雖然會嫌棄她腦袋不靈光，但嫌棄地搖過頭之後也會同意她買下，可當時身後還有追過來的衙役和那被見義勇為的姑娘，怎麽可能帶這麽大個家夥走啊，她看上的東西小點也就罷了，這個布玩偶是斷斷不行的，於是趕忙拉著她走了，綠兒也不忘在身後推她一把助力，瞪了一眼還在叫喚的木偶小販。清洛此前裝睡不理他也多少是有這事影響的，此時看著琥珀娃娃，倒是心裏舒暢了。“我本來是回去找那小販給你買那女娃娃的。”怎麽聽著這麽像販賣人口啊，清洛有點黑線，抬頭看他繼續。“可怎麽想都覺得不合適，以你的性子，喜歡一定會帶著，可誰出門總帶個跟兩個大枕頭似的娃娃啊。”這應該不是在罵我腦殘吧……清洛一時無法判斷。“去的路上無意看見這琥珀墜子，倒也是女子一樣的形狀，清麗剔透得很，還方便隨身帶著。”紅毛笑笑，將匣子塞進清洛手裏。鬼才相信你想找個類似的東西時恰好找到這麽個墜子呢，看那手上新出的血泡，怕是自己買了刻刀銼子將貼身的那塊寶貝的琥珀特意刻成這副形狀吧。怎麽送人時卻又說的這麽風輕雲淡，不表達出自己的一番心意。然而清洛憑借自己高深的智慧，完全相信了，還覺得他運氣不錯。她很歡喜地用手指隔著晶石去戳那甲蟲，那神情像是在逗弄一個滿月大的嬰孩。戳兒半晌又道：“嘿，你看，這角角裏怎麽都不平滑，你是不是想著是送我，所以圖便宜，買的質量不好的？”紅毛深吸了一口氣，瞄一眼自己手上的血道子，暗暗咬牙。清洛看他沒說話，一撇嘴，一副了然的口氣，“……我就知道。”這真是一個祥和……的夜晚。清洛抱著小墜子在懷中，美美入睡，夢裏還不忘感恩戴德地決定明兒要起個大早給紅毛弄些好吃的。可第二日一早起來，卻一切變了樣子，桌上都是熱氣騰騰的美味，可任清洛怎麽搖晃，紅毛也不肯起來。她急得不知怎麽才好，喚到嗓子發啞，也不見他醒來。臉色是虛無的白，沒有呼吸，沒有知覺，心髒也不跳了。昨晚還給她嘮叨送她禮物的那麽鮮活，怎麽就突然撒手了。清洛怎麽想也想不明白，手下卻沒有停止晃他，似是難以置信，搖著搖著淚就搖出來了，撲簌撲簌怎麽也止不住：“我在這無親無故，你是我共患難的搭子啊，不可以扔下我！嗚嗚嗚，你不是看起來很有本事麽，怎麽說嗝屁就嗝屁了。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送我禮物，你一向小氣，從未送過我什麽，我還納悶怎麽會突然這麽好心，是不是你知道自己突然要不行了，給這場分別的鋪墊啊，昨晚真是空歡喜，嗚嗚嗚……”清洛不停絮叨，像是這樣他就會心軟不離開一樣，順便將眼淚鼻涕通通擦到他衣服上。看著進進出出的大夫都表示回天乏術節哀順變，清洛哭得更凶了。相比之下，綠兒倒是冷靜，也可能是感情不深。就隻是侯在一旁照看著，時不時遞個帕子。“脈息倒還是有的，隻是極弱，幾個時辰才有一點變化。”綠兒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無比淡定。啊？清洛對綠兒很是信任，這個小孩子料是有不小的本事才對，而且也記得之前紅毛說起過她對微小事物的感知能力，內心一下子就大悲轉大喜，漫天飛雪轉三月桃花，“真的？”“情況看起來挺穩定，應是一時半會死不過去，想來有些續命的靈丹妙藥應該會有效果。”綠兒口氣很有把握，小肉手抹著清洛臉上的殘淚。清洛突然站起來作鬥誌昂揚狀，回屋子翻騰一頓，再出現時打了一個布包行囊，“那我知道了！去去就回，綠兒你好好照顧他。”說罷背行李出門。綠兒被留下照顧紅毛，也不知她這是又起了哪門子興致，匆忙外出是為哪般。熊火派城邊上有一座山，人稱寶參山，因盛產續命人參得名，產品廣銷天下，備獲好評。清洛昨天進城時，聽人說起過。此時她正風風火火往那趕，她是個八卦的性子，所以初來乍到就已經將各種情況了解了不少，早前綠兒說紅毛吃些續命丹藥應會轉好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這裏，畢竟自己身上沒錢買不起什麽貴重東西，不如親自出來挖一個絕世好參，反正離得也不遠。那處既是叫做寶參山，如此聞名遐邇，清洛已經想象到自己一上山便看見遍地寶參，一副任君挑選的模樣，洗白白後整齊排列在地上躺好。當然，她這種挑蘿卜的思想很快就被證明是錯誤的。不過上山之前她並不知曉，反而是在山腳下猶豫，自己那麽快就搞定下山的話，到底是買五張烙餅帶著還是買三張呢。不過因為看賣餅的大娘像活招牌一樣長了一張大餅臉，清洛十分欣慰，覺得她十分盡責，為表支持就一口氣買了十張，大娘很開心，讚美了自己的大餅之後也表達了對清洛臉型會變圓滿的深情祝福。山上滿是植被，高低交錯，滿眼都是層層疊疊的綠。清洛爬上半山腰，蹲在石頭上啃了兩張大餅，這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她根本認不出人參長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