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清洛聞此眼睛發光，揮著鏟子就要往上衝。杜言野本一直帶笑的臉終於有些掛不住，稍顯抽搐，“不是這樣的，山參須長，我們應該從周圍入手，一點點挖過去。”然後，以一紅綢線捆紮的綠苗苗為圓心，直徑近三米，開始挖。清洛幹勁兒十足，滿心歡喜，想著這麽大個坑還不得挖出一個兵馬俑那麽大的蘿卜參。轉眼已過午時，倆人折騰這麽許久終於搞出來的參真是……短小精悍，堪稱參中潘長江。看著言野寶貝似的捧在手裏，笑得歡喜，清洛哭喪著一張臉伸手去戳了戳，“怎麽跟我腳趾頭差不多大小啊……”杜言野：“……”由於先入為主的觀點，致使清洛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四十多年的山參。身子那麽小，須子什麽的倒是一米來長，長得十分不和諧。本來聽言野那口氣，以為他送自己的會是什麽像樣的寶參，結果這麽個個兒，送給烙餅大娘蘸醬吃人家都不會稀罕。清洛帶著鄙視的眼神站在一旁，看杜言野歡樂地為那山參輕輕掃去沾染的泥土，他邊整理邊對清洛講：“這種參本來長得就要比別處的參偏小些，這顆一看就是好環境長出的參，如此飽滿，而且挖得這麽完整，絲毫沒有傷到半分根須，實屬珍品。姑娘帶它回去，救人自是沒問題的。”現實殘酷，跟想象中實在差得太多，清洛還是覺得像腳趾頭，不是很想要它，她就是想要一個蘿卜那麽大的。可再一聽杜言野說，怕這顆是圈得範圍裏最大最好的了，她放眼這片被圈的浩瀚土地，感覺再挖一些必將精疲力竭。默默將包好的參抱在懷裏，既然資深人士都發話了，她就先拿著它回去給紅毛啃啃看吧，不行再說。日落之前，她又陪著杜言野挖了一顆，果然比這個小得多，清洛頗欣慰地隔著鞋看了看自己的腳趾，原來還是蠻大的。天色已暗，摸黑下山絕非良策，清洛本來摔摔了一趟加跋涉許久就渾身是傷，摔完麻木的時候還好，緩了半天反倒知道疼了，就隻好再在山上呆一夜，綠兒說紅毛短期不會有危險，她雖然心急擔心卻也不是急不可耐。看著杜言野在那忙活著生火，心裏突然就有那麽一點溫馨漫出來。清洛拍拍一直護在懷裏的寶貝腳趾人參，如果是她救了紅毛一命，那應該，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吧。隻是想著，就已經漾了滿臉的笑。“笑什麽呢，這麽出神。”忙完事情的杜言野一抬頭，看見這個白天一直跟自己氣場不合的丫頭笑得如此溫和，一時不適應。“今天，謝謝啊。”清洛聲柔似水。杜言野極其不適應地咳了一下，暗暗相信了市井中傳說的精神分裂確有其事。夜，又深了幾分，胸前烤著火是暖，可背後吹著林間風倒是冷得很，清洛幹脆轉身，一百八十度翻轉以求均勻受熱一下。可誰知，一回頭，卻看見十米開外的地方，幾對綠幽幽的眼睛正惡狠狠盯著自己。哇得一聲突然叫出來，那些“綠眼睛”們都被她嚇得一抖。“幾頭狼而已，我們燃著火，他們不敢靠近的。”杜言野拍拍她的背。“阿彌陀佛，這山裏怎麽還有狼啊，還好我福大命大啊，昨兒夜裏滾下來暈過去竟然都沒被吃掉。”清洛泫然欲泣，感天謝地的模樣。“你以為呢？”杜言野覺得白天那個小姑娘終於回來了，“昨晚我可是拿著火把嚇退了兩隻狼才救下的你啊，一晚上又要照顧你又要防備有沒有野獸，累都累死了。”救命恩人的形象瞬間高大起來，清洛一時間胡亂感謝，又是黨又是祖國又是西西踢威、唉母踢威的叨咕個沒完，弄得一直是笑的杜言野也不禁垮下臉，滿是茫然地感歎：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胡亂救錯人，此乃一大步。第二日清早，二人迎著朝霞下山，就此別過。清洛可謂歸心似箭，馬不停蹄地衝回客棧。她也知自己是個粗性子，難免丟三落四，一路上不斷地看續命參在不在，在不在，不知看了多少次，撞了多少木樁子，才終於回到前日離開的地方。想象著紅毛麵色慘白，虛弱地癱在那，清洛心裏一酸，直接從窗撲了進去。為省幾步路，換個大馬趴。這噗通一聲，也著實把榻上玩得正歡的兩個人嚇了一跳。清洛抬頭，發現紅毛正麵色紅潤地跟綠兒在玩翻繩子，又是翻麵條又是翻手絹，玩得不亦樂乎。剛落地的時候，她還護著那顆人參，生怕碰壞一丁半點，可看現在這架勢……“你個臭家夥！我在外麵累得半死半活給你搞什麽續命人參，你看你倒生龍活虎的！好端端裝死嚇唬誰啊！我……我……”清洛氣得說不出話，將懷裏的參掏出來，狠狠砸在紅毛身上，轉身摔門就走。她一下子就想到當時所有大夫都說紅毛沒救了時，她心底的無望，怎麽現在人活了，她本該高興卻氣成這樣。身上的傷口不計其數，被草木劃傷，從山腰滑落的摔傷，回來路上的撞傷，清洛覺得應該把那個腳趾參給自己燉了。驀地摸到腰間那塊掛著的小琥珀娃娃，心裏一下子穩了不少。她怕掛在外麵磨到，索性別在裏麵一些，之前倒是有些忘了。她細細拿滿是細口子的指尖摩挲，“還是應該高興的是吧。”“既然該高興，剛才怎麽還發那麽大火呀？”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飄過來。回頭看是言笑晏晏的Fire。清洛“哼”了一聲不想理他，頓了片刻，又實在很想挑他毛病，補充道：“偷聽別人講話，沒素質！君子所不為！不利於構建和諧社會！不是社會主義好接班人！”Fire難得一點異樣的神色都沒有，默默受了，仍掛著笑，伸手去探她的發，垂眸半晌也沒說話。清風四拂，東日方生。清洛聽到耳邊有低低的絮語，那聲音說：“害你擔心了，不是故意騙你的。日後，你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