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洛皺了皺眉，眼看到這個之前還很神秘的……嗯，姑且先叫他蒼蠅俠吧。蒼蠅俠雙眼扣著的綠琉璃眼鏡突兀地立在臉上，像凸起的兩個土包，正急忙從背後抽出一柄金屬長器，其中一頭帶著一圈圓盤，看他的使用動作，大概是個打撈網的作用。他將器物帶圓盤的一頭伸入池中一角，將一團模糊的陰影收在盤上，移出水麵。那團陰影出水的模樣宛如一灘爛泥，清洛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定睛細看，才發覺這灘“爛泥”微微蠕動，赫然是一團蟲兒抱在一處。還好自己沒有密集恐懼症，清洛很慶幸。之前她借著光線打量周圍環境時，其實有看到那一團陰影，隻當是什麽雜物，完全沒料到這就是所謂的九命水蛭。此時這一灘蟲子看起來別說沒有九條命，大概稱其半條命都算給麵子。這樣想來，這個綁她來的男子真的是極盡浮誇之能事，可謂是吹牛界的半壁江山了。清洛原來的緊張感，在這一番打量與內心活動之後，蕩然無存。心下卻有些好奇，想窺探這個始作俑者的真容。蒼蠅俠在她身側擺弄起自己的寶貝蟲，無比專注，差點一腳踩空，踏進池中。認真工作的人最美，清洛為了不打斷他最美的狀態，看他幾次踩空也沒出聲提醒。那人折騰了半天，清洛視角低矮，也不知他具體是做了什麽，最後見他抽出隨身的一截竹筒，啟開蓋子，澆到了這群水蛭身上。液體暗紅，血腥氣四逸，清洛皺了皺眉，不是很讚同這種不人道的飼養方法。這邊蒼蠅俠剛因救回自己的寶貝舒了一口氣，就聽仍隱藏在黑暗中的那人催促他：“磨磨唧唧好了沒有？”不難聽出一絲暴躁與怒火。“好了好了。”蒼蠅俠趕緊唯唯諾諾地回道，“可能這水太寒了，九命水蛭聚在一起，並沒咬人。”“哦？那就給她補上。快，先扔兩條到她臉上！”黑暗中的人聲音露著急切，似乎十分期待。清洛自幼就害怕各類蟲子，一聽這人要仍水蛭到她臉上，頓時胸中一口氣氤氳而生，想要開口展示一段國罵。集市井之大成，傷害力極強的那種。然而她剛張開口，還不待發聲，又趕忙閉合，唇線抿得死死的。因為她看到，那蒼蠅俠已經拎著水蛭，在朝她的臉瞄準了。她好怕這東西會趁機落入她口中、滑入腹中。她自問沒有段譽的好命，隨便吞點毒物都能修成絕世武功。她抿著嘴，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大概表述的意思為：別別別，有話好好說。可以說是她這兩日來求饒最誠心的一次，可是下一刻，她看到那蠕動的水蛭，已經從蒼蠅俠指間脫手而出，直向她麵門而來！她企圖躲過，掙得鐵鏈嘩啦作響。黑暗中的那人終於看到一點趣味，輕笑了一聲。世間之事，總是巧合得剛剛好。她忍著頸部皮膚被磨得灼痛，勉強側開了頭，向神靈祈禱希望自己躲過這一發攻擊。而下一瞬，水蛭穩穩停在了她的臉頰上。你扔得不準！欺負人！清洛感覺渾身雞皮疙瘩豎起，自我反省剛才要是不躲就好了……任她瘋狂搖頭晃腦，那水蛭自巋然不動，身下仿佛長了吸盤。她能感覺到臉上這條水蛭還很瘦，頭腦中不斷放大曾在紀錄片中看到的水蛭飽餐後撐得皮膚透明圓滾滾的畫麵。聽說這種東西還會往皮膚裏鑽，她幾乎一想到這樣一條紫黑色的東西鑽進臉中的場景，胃部就止不住痙攣。她的一連套心理活動不過電光火石間，而落在她麵頰上的水蛭已經開始蠕動。順著她的麵頰向下，挪得很快。清洛擔心它是在尋找她的頸間大動脈，那豈不是要當場斃命。水蛭挪動過的痕跡，讓她覺得刺癢萬分，奈何雙手被縛，掙紮不開，她哭喪著一張臉，眼眶潮紅，止不住地發燙。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那水蛭爬到她的脖頸，挨近水麵之後，入水遊走了。等等，你這麽瘦都不餓嗎？怎麽跳水自盡了。清洛一臉莫名，抬頭看蒼蠅俠，正巧碰了個對眼。二人癡楞對望，均是一副狀況外的形容。這情形顯然給蒼蠅俠帶來了極大的挫敗感，精心培育的毒物這麽不爭氣，換哪個親爹親媽都會難以接受。不待黑暗中的人再下指令，他的手已經掄起一條條水蛭，朝清洛甩過來。無一例外，水蛭寧可凍著，也要競相從清洛身上跳入水中。一炷香之後，水池一角又聚出一團陰影。蒼蠅俠無比肅穆，對清洛誠懇道：“厲害，服了。”躲在黑暗裏的那人早就暴躁無比：“你這次是什麽破手段，也好意思幾度吹噓！把她拉出來，放試藥那邊去！”片刻後，有三個穿著統一裝束且頭戴麵具的大漢上前，將清洛頸間的鐵鎖解開。她倒是不知道，這裏竟然有這麽多人的。肩臂被一人押住，又有人將她眼睛蒙上，她穿著濕衣服，本就不舒服，又被推推搡搡，連帶著之前的恐懼與怒火，默默在心裏將這些人的祖上悉數問候。腳下拐了幾次，她感覺並未走開多遠，耳中開始能聽到一些嗬斥與慘叫，人聲嘈嘈切切，不在少數。顯然所謂的試驗處遠不是她之前所呆的那種單間兒，而是個大通鋪。末了，腳下邁過一道石台，身後的人給她解開了縛眼的黑布帶。眼前的是間大石室，壁上掛著幾盞魚油燈，勉強將室內照個半亮。室內許多赤裸著上身的漢子，胖的瘦的，五顏六色，那些慘叫便是發自其中一部分人的口中。你沒看錯，是五顏六色。這已突破清洛的認知，和著除了白種人、黑種人、黃種人，還有彩虹人？她好奇的眼神無處安放，四處掃蕩，眼前除了彩虹人便是監管彩虹人的麵具持鞭人。持鞭人裝束統一，頭戴麵具，跟之前押送她的大漢如出一轍。她一想到這些鞭子會落到自己身上，不由覺得頭皮一緊。視線掃到最後，與一個持鞭人正對上眼，那人竟朝她來了一個Wink。清洛大驚，是太久沒見過女孩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