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清洛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一臉寫著“Excuse me？”“喂，你專心點聽我說話好不好！”清洛雙腮鼓鼓，宛若河豚，“你知道我已經被嚇死五百次了嗎？麻煩這位紅毛先生配合一下，嚴肅一點。不然我的心理創傷會擴大化的。”Fire乖巧在嘴邊比了個拉鏈，又朝她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神態之間，可以說是非常的奴顏婢膝了。清洛伸手扯住他的前襟領子，將他整個人下半身拉低，神色鄭重，將自己的臉湊近，仿佛要談的是天下間最大的秘密，“我們還不溜走嗎？這裏的人感覺都很難搞定。”“那，你想去哪兒？”Fire挑眉反問，期間故意輕吹一口氣到她臉上，看她麵頰紅撲撲地向後一縮，方才滿意。“瞎……瞎走吧。我心理素質不好，在這呆久了怕是要崩盤。赤澤門地界還沒走過，我們可以去看看，看看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生活環境。若是不喜歡，我們也可以再做別的打算。”她紅著臉頰，說得很認真。Fire定定看過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遲洛是赤澤門的少主，難道進入赤澤門領地不會被認出來嗎？到時被門主認了女兒、領回家門，那你麵臨的考驗可就不止現在這般了。如今你承受不住的，隻是有過幾次短暫相處的所謂故交，如果換成有生養之恩的父親呢？可能話說不到三句就被綁起來了吧，他若找你要人，篤定你害了他的女兒，你又要如何應對？”清洛自幼不喜歡考試，如今也不喜歡被人考，聽他這樣說果然心裏咯噔一下，“那……那去哪兒呢……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吧？”“這裏有什麽不好？外麵有我們不知道的勢力在暗處謀劃著什麽我們一律不知，難道不是更危險嗎？”Fire側身斜靠在樹幹上，似是極力想說服她。“可是在這也很危險呀！”清洛雖是一直可以壓低嗓音在說話，卻仍聽得出加重的急切與不滿，“你忘了我差點死在這嗎？那個羹，那個蠱，我現在想到今夜仍要住在那間房裏還心有餘悸！”“如今熊戰仁和熊叁川兩位主事的家主和少主都回來了，暗處那人不敢再這般放肆的，你安心些。”Fire靠在樹幹，闔起雙目，確是一副不想走的樣子。清洛生氣：啊啊啊我要撕爛你的嘴！不是說跟好看的人吵架，看一眼就能減低怒氣值嗎？你看我這麽生氣，怎麽還不摘麵具！她這邊埋著頭不說話，胸腔一起一伏。還在猶豫是衝上去將這人暴揍一頓，還是在努力想想有沒有什麽別的能說服他的理由，卻突然聽到撲通一聲。聞聲抬頭，Fire已麵色蒼白倒在地上。清洛瞬時撲跪在地，輕拍了他的臉，“喂，不走就不走，幹嘛嚇我！”“人多……眼雜，先……扶我回房間。”Fire一雙眸子如明珠蒙塵，漸漸暗淡。清洛見此不敢耽誤，好在她從小練體育，力氣足夠，將他架進屋中並未花太多時間。她將他擺了個舒坦的平躺姿勢置於榻上，複又起身關門關窗，再回身時，Fire已彎成一盤蚊香，像是想借此減輕一點疼痛。雖然他沒發出一點呻吟，可是那個模樣，分明是疼得厲害，甚至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清洛替他去抹額頭的冷汗，輕擦一下，整個手掌都是濡濕的，“你怎麽樣？到底是怎麽了？”她有點慌，她不知道原來每次都可以救她脫困的這個人原來如此脆弱。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這個人沒了，她要怎麽在這些奇怪的事件中走下去。“沒……事……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那種蠱嗎，上次……白布中掉出來的那種……我可能要失去知覺一兩天時間……你……吩咐當值的下人，說……說我舟車勞頓……要休息，讓他們沒有允許不要打擾……如果再摸不到我的脈搏，不要像……上次那麽傻了。”他說話時斷斷續續，且一直合著眼睛，三兩句話說了很久很久。清洛最後等了許久不見他繼續，才意識到他已失去知覺，心間慌亂極了。她想起上次她欲為替死的雛鳥縫個裹屍袋，生絹中落了兩枚生鏽的鐵針，那時Fire說那針是邪門的蠱蟲，具體怎麽厲害卻沉著臉不願多提。如今回首，想來他是想起自己受的罪才那般抵觸吧。他之所以了解這蠱，隻是因為那中蠱人正是他自己。清洛抬手落在他的腕間，停了許久——果然沒有脈搏。她不禁想起自己上次遇到這情況，六神無主，隻得去山裏給他挖山參拚運氣。好像也過去挺久了。她跪坐在Fire的床沿緩了半晌，思緒時遠時近，起身時，腿都麻了。難得的是，她明明心痛不已，卻沒流淚。不知是堅強了，還是這一路吃慣了苦。她推門出去前照了半天鏡子，確認鏡中一張臉看起來十分正常，這才出門，找到小廝轉達了Fire不許人打擾的意思，而後悠哉悠哉往自己房中走。一路找人問路，倒也沒走錯，就是時不時頭腦有些放空，左腳踩到右腳上。經過正院的時候，腳上一對素鞋已是一隻粉一隻黑。她麵上如常，實則渾渾噩噩，身後有人拍她肩膀，直拍了六七下她方才反應過來。一回頭，正對上一張朝氣勃勃，豐神俊朗的一張臉，愈發襯得她有些麵如死灰。“啊，恩公，好巧啊。那個……怎麽稱呼來著？”“……”杜言野一張臉瞬間變得跟她一般的麵如死灰。“所以是打算一直記不住嗎？”“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清洛一拍腦袋，“杜公子！”杜言野一秒複活，眼睛又晶亮亮的，熱絡問她：“你來熊火派做客？”“嗯。”清洛點頭，“你又是來找大公子做生意？上回合作得看起來很愉快？不知是什麽買賣，不過想來總歸是大買賣。”杜言野聞此禮貌一笑，並未回答，一臉“我們這些大老板都是這樣的，你不要再打聽了”。清洛內心翻起白眼：明明是你先客套的，我也隻是為了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才跟你客套的，你以為我真的想知道嗎！而且，今日老天是要排排坐吃果果嗎？又不是逢年過節，人要不要這麽齊？今天破事兒一籮筐，我的腦仁兒都要疼了！-——片場小劇場-——男主：導演，今天第一場戲女主角就拉我衣領，把臉湊我臉上，我差點吃虧！我：那你再休息幾天……啥時候再有你的戲，我讓場務給你寫信。男主：我又考慮了一下，我還是有為藝術獻身的精神的！而且能吃苦不怕累，您把全書排滿我的戲，我也不會吭聲。我：那晚上來我房間試下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