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那院中的貨物都是提前裝好的，此時院中人陸續起了床，整裝好，就要摸黑出發了。一大行人浩浩湯湯自院門而出，兩三車並行的寬度排了好大一個蜿蜒，正朝樹下而來。清洛十分認真地打量一頓，露出一絲大事不妙的表情來，轉臉對Fire道：“哎呀，怎麽辦！他們的車幾乎都裸著，我們根本藏不上去。”借著昏暗隱約的天光，隻見一輛輛馬車都隻是太平車，車板上直接裝擺著酒壇，輔以麻繩固定，根本沒有適合藏人的帶篷車。直叫打算趁黑隨便偷摸上一輛車藏身的清洛計劃破產。Fire輕輕笑，“本來也沒說要直接藏進車裏去啊。不然豈不是直接摸進他們院兒裏找地方先藏好更方便些。”“那我們在這等了半夜是等啥？”嘈雜的車隊行進聲越發清晰，清洛這邊看看又轉回視線盯著Fire。“演戲咯。”他挑了挑眉，眼角眉梢都是一派瀟灑，“是時候展現你的才華了。”誒？這跟我想好的不一樣啊。清洛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默默等待下文。“這家家主是位老太太，信奉仙靈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平日裏除了做生意便是燒香祈禱，帶的全院上下都講究利他普濟，結善緣善果。城中之前不久剛舉行了靈祭典，我們假裝是一對兄妹，進城來為家中病重的奶奶祈福，節日過後又在仙靈祠抄經數日，如今卻摔斷了腿，正巧碰上他們，想搭他們的車出城回家。”Fire說話時極富代入感，清洛聽得幾乎入了戲：仙靈大人，你的信徒迷妹也是很瘋狂了。此時剛過三兩句話的功夫，車隊已經到了樹下，清洛有些不知所措，感覺時機很難抓住，怕是戲不太好找切入點展開，倆人之中實在是誰也不像斷了腿兒的，而且此時從樹上下去攔人演戲也很突兀。她還在皺眉，卻見Fire身體向後一仰，徑直向下墜去，她下意識伸手去抓，卻還是晚了一步，低頭看時好像看到飛速下落的那人朝她甩了一個Wink，十分動人。那車隊走到樹下，“啪嘰”一個人摔到了他們領隊麵前，此情此景，極具衝擊力，著實嚇了他們一跳，領隊人趕忙抬手示意後麵停車。Fire抱著小腿冷汗直流，臥在地上起不來身，唇齒間逸出一點呻吟，看起來十分痛苦。清洛大嚎一聲：“哥！”而後一臉急切從樹上慌慌往下爬，等到地時已是一臉鼻涕混著淚水，腳下不穩地撲跪到Fire身側，“哥，哥，你怎麽樣？”她今天的戲可謂是非常之好，幾乎可以角逐金雞影後。一方麵是最近壓力大想通過表演發泄一下，是以非常投入；另一方麵也確實是擔心Fire這麽直直摔下去會否摔出了什麽好歹，這棵樹是真的高，實乃方圓一圈的大哥No.1。麵對如此突然的一場表演，車隊靠前看全了的一部分人，有一瞬間是懵的。反應過來時，趕忙叫隨隊的大夫來給看看。在這間隙裏，清洛已經同Fire互換過眼色，確認他隻是做戲，身體並無大礙。而後她便聲形俱佳地將Fire剛才編造好的背景設定向這些人闡述了一遍。領隊的大哥果然常年浸淫家主老太太的仁愛理念，思想境界非常高，當即便答應順路送他們出城，甚至還表示等該分道作別時，再安排幾個人，將他們護送回家後再歸隊。幫Fire看傷的大夫用木板給他固定了腿，又給他吃了傷藥丹，而後將他扶起身，清洛也過去幫忙，將Fire扶上打頭的馬車，期間看到誰都要千恩萬謝，整個表演非常全麵。商隊度過這個小插曲，又要再度啟程，領頭的大哥似有些疑惑，轉頭問一直負責各種解說的清洛：“恕在下不解，你們既是來替家人祈福，天還沒亮，跑這麽高的樹上做什麽？”清洛：嗨呀，這問題我回答不來啊……剛才的設定裏沒交代這部分誒。一頭冷汗地Fire對上這人的視線，豎起食指朝樹上一指。周圍幾人抬頭看去，隱約見極高之處綁了兩隻吊竹牌的黃絹，神色立馬有幾分動容。清洛不明所以，選擇保持沉默，隻是非常好奇：你什麽時候掛的？之後趕路的時間，大家對他們的孝心表達了一遍又一遍的讚歎。清洛從這些人口中得知，在《仙靈錄》中記錄了一種民間說法，講參天古木上連中天，下連大地，是萬物靈蘊之最，攀到樹頂許願者，聲音更易被天地聽見。向來傳說裏都喜歡用難度表誠心，想來這條也類似。清洛唯一感慨的是，這麽短的時間裏，身邊這人竟然能將小謊言設計到這個地步，實在是令人有些忌憚於這樣周全的心思。她麵上並不表現，隻在眾人誇獎時擺出一副“隻要奶奶身體能好我做什麽也願意”的模樣。可以說是戲精本精了。一路順遂，時候還不到晌午，車隊便已從北門出了城。他們出城時，城門並未加設崗防，都隻是正常崗哨，甚至並未過多盤查過往行人，就更別提什麽嚴查死守了。清洛有些意外，湊過去同Fire咬耳朵：“咋沒有抓我們的告示？守衛這麽稀鬆，早知道我們就不費這麽大勁混到這隊裏了，直接出城倒還快些。”Fire不動聲色，目光四處打量，“明麵兒上安全，未必沒有人暗中盤查。若是隻一男一女且形象符合，很容易被盯上。如今人多貨多，便可混淆他們的視線。”“哦。這樣才萬無一失。”清洛眼睛亮晶晶的，頗有成就感。“那倒沒有。隻能說增多了幹擾項，同時也就延長了他們的反應時間。”他揉揉她的頭發，傾身倚靠到邊沿上，目光不知落在哪裏。車隊一路經過的景色，從繁盛到平淡，晚些時候，便已到了山中。從山間取道，少了許多彎彎繞繞的路途，十分節省時間，商隊以往都是這樣走。可是這次，卻出了意外——一群山賊盯上了車隊，從林木掩映中竄出好些人，表示銀貨都要劫。清洛麵對這樣不合理的要求直嘀咕：“智障，貨還沒賣呢，哪來的銀子給你們。”領隊的大哥麵上全程意外：什麽情況？這附近啥時候有山頭了？沒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