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是故人來
扶蘇隻與她閑談了幾句便匆匆離去，而後蘇菀便在蘭澤苑裏無所事事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竟又悠悠地飄下了雪。
暖風端著晚膳來時，一看到蘇菀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發呆，便立馬叫了起來：“哎呀姑娘，你怎麽坐在門口？這廂還在下著雪呢，當心凍壞了身子！”
蘇菀卻隻是伸出一隻手來接住幾片飄落的雪花，道：“很漂亮，不是嗎？”
暖風把食案往地上一放，過來攙她：“姑娘不要坐在外麵了，婢子扶你進去。”
蘇菀掙開了她，看了看地上的食案，聞到了一絲香味，肚子馬上就餓了，她將食案拖過來，上麵放了一大碗羹湯與幾碟小菜，都做得十分精美，蘇菀隻是看到了菜色聞到了菜香便很有食欲了。
“這些都是給我的？”她抬頭問道。
暖風點點頭，打算開口，估計還是不屈不撓的想勸她進屋，蘇菀搶在她開口之前道：“那我吃嘍。”
暖風無奈的點點頭，然後跪坐在她身側。蘇菀看她這樣，便道：“你那樣坐著也不嫌腿痛，還是坐我旁邊來吧，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不會有人說你坐姿不合禮法的。”
暖風聽聞此語馬上整個人伏在地上，用驚恐的聲音道：“婢子不敢！”
這姑娘……之前挺奔放的啊，怎麽幾個時辰不見就這幅德行了。
蘇菀伸出一隻手拽住她，打算把她拖過來，一使力才想起自己氣血衰弱，不似從前了。
蘇菀裝出一副嚴肅的語氣道：“我現在身體不怎麽好，你可別惹我生氣，快坐過來。”
暖風抬頭看了看她，確定她沒有開玩笑，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過來。
“對了，你吃過晚飯了嗎？”蘇菀一邊吃一邊問道。
“未曾。”她的聲音仍十分恭順。
“啊，那怎麽行？你要不要吃一點？”蘇菀停下筷子。
“不用，”暖風擺手道：“待服侍姑娘用過晚膳，婢子再去吃。”
蘇菀也不勉強，又低下頭吃了幾口菜。暖風在身側一言不發，蘇菀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怎麽了？我開始見你時，你對我並沒有這麽拘謹。”
暖風道：“婢子沒事，隻是下午公子見過姑娘後吩咐婢子，姑娘是貴客，要像對待大夫人一樣待姑娘。”
蘇菀扶額，原來是上級下達了指標。暖風的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極度八卦的表情，蘇菀不由問道：“你幹嘛這樣看我？”
暖風一笑：“公子說要像服侍夫人一樣服侍姑娘呢，姑娘要有福了！”
蘇菀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搖了搖頭，大夫人……她想起了今天下午遇到的那個女人，扶蘇是大皇子，子雍是皇長孫，那個高貴冷豔的女人，目測就是蘭澤苑的女主人了。
“你不要想多了，公子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因為我即將成為他的門客，這叫禮賢下士，懂吧？”
即將成為他的門客……蘇菀又回想起了扶蘇那種波瀾不驚的眼神，但願能成真吧，如果他不收留她，她一時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暖風這時收斂起了八卦的眼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蘇菀歎了口氣，決定先不要太介懷此事，便問暖風道：“那你現在算是我的人了？”
她點點頭。
“那我命令你，以後把我當姐妹看就行了，千萬不要拘禮，成嗎？”
暖風抬頭看了一眼她，猶豫了一會，終是點了點頭。
蘇菀鬆了口氣，道：“好，那我也不用服侍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吃晚飯吧，我吃東西時不喜歡有人坐在旁邊看著，怪不舒服的。”
暖風稱了聲諾，便行禮退下了。
蘇菀食欲並不佳，因此盡管菜肴十分精美，她也沒扒幾口就吃不下去了。將食案扔到一旁，她站起來又走向院子外麵那個池塘，雪無聲無息地下著，但由於周圍溫度很高，它們往往是剛落下就化掉，氣溫也並沒有因降雪而有十分明顯的下降。
時光真是漫長啊，以後無數個沒網可上，沒手機可玩的日子，她該怎麽挨過去呢？光想想就好恐怖啊！
逛了幾圈，天慢慢黑了下來，暖風還沒有回來，她想著等她回來了是不是可以兩個人合計著搞副撲克牌什麽的，再叫上扶蘇，三個人就可以鬥地主了，如果再把他的夫人叫上，湊桌麻將想來也是極好的。
不過她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個時代好像既沒有撲克也沒有麻將，可能還要自己去造。
她又想到了扶蘇身份尊貴，恐怕是不太可能跟她走得那麽近的。
正亂七八糟的想著，她突然看到，東南方的天空中，隱隱有了火光。
穿越到秦朝第一晚的情況馬上又浮現上了她的腦海。
江東四獸、鬼麵貔貅，難道是他們又來了？
龍淺在去臨淄的路上跟她講過一些蘇菀逃出來那一晚的事，那一個早上在茶館中她聽到的事情確實有幾分是真的。鬼麵貔貅便是所謂江東四獸之一，不過江東四獸這個說法其實是六國之人叫出來的，在楚國本土，根本沒有這樣的說法。
那一晚白夜在偶遇她之餘，確實是放過火也救過人。而他的同夥，則是傳聞中江東四獸的另外一隻，踏雪麒麟雲澹。
因此一看到火光，蘇菀立馬就想到了白夜，而一想到他，她便產生了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如果他在這兒，罩一個她肯定還是沒有問題的。而如果龍淺也在就更好了，她鐵定就可以借助他們離開鹹陽，去到一個墨家的人找不到的地方。
她要出去。
剛邁了幾步腦海中就響起一個理性的聲音：如果不是他們呢？如果是其他的原因呢？
她自己其實也知道龍淺白夜應該不至於隔了這麽幾天就又跑到鹹陽來。
但如果真是他們呢？蘇菀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出去看看。人總是容易抱有僥幸心理，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想試一試。
抱他們的大腿是要比抱扶蘇大腿可靠得多的選擇，畢竟是共同經曆過事的人，感情自然是不同些，她確信如果真的是他們，隻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們肯定會幫她達成。
蘇菀走出了她的房間所在的小院子，彎彎曲曲地繞過幾道回廊，終於來到了後門處，她心中明白自己定然不能靠武功來翻牆，還好後門沒有人看守，估計可以偷偷摸摸的出去。
小夜，小淺！我就要來了！等著我！她的心中燃起了一把火。
她剛剛拔下門閂，就聽到了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出去幹什麽？”
蘇菀心中的那把火瞬間被撲滅了，拔門閂的那隻手也僵在了原地。
將門閂又插回去，她轉過身，雙手平舉至眉間，屈膝行了個禮，用極細的聲音道：“拜見公子。”
他走到她麵前，身邊還有一雙腳，蘇菀猜測那是一個侍衛。扶蘇淡淡道：“你在我麵前，其實並不用這樣拘禮。”頓了頓他問她：“你想出去嗎？”
蘇菀抬起頭，扶蘇身側果然還站了一個佩劍的人，她答道：“我是看到外麵有火光，心中疑惑，想出去一探究竟。”
扶蘇轉向正散發著火光的東南一隅，眼中似有哀戚之色，過了很久方道：“也罷，一起去看看吧。”
蘇菀低頭：“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