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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小情人

  之前在小五台山未分勝負,趙廷宴還因手中有武器對戰赤手空拳的爨莫揚而稍落下乘,過去半年狠狠苦練,在冬臘試煉中拔了總排位頭籌。再次出手,不同凡響。長鞭對準蛇頭,見爨莫揚橫向攻來,竟然能在空中生生停滯片刻,左右閃動身形,對敵虛實難辨。趁刀光空隙,將鞭梢兒點到蛇頭上。


  可終究功虧一簣。


  鞭梢點中的片刻,才發現爨莫揚探指為夾,又來夾他的鞭梢了。


  這空檔是個幌子。趙廷宴心中一動,立刻擰身後撤,極其漂亮地避過。


  維摩宗眾弟子一聲叫好,卻被刀風推得後退了好幾步。


  爨莫揚半年來除了被父親責罵,便是聽母親哭訴。空閑之餘除了沉悶練刀,更無其他事項。若說憋著一口氣,親姐於眼前被害,遠超趙廷宴失招之辱。是故半年來功力飛進,直逼上一代學有所成的前輩。而今圓月刀法在同齡人中少有敵手。見趙廷宴走的是陰狠路子,和溫旻以快而莫測的手法明顯不同,便大開大合,誘敵深入。原本無缺的刀法也應變而變,倏忽詭異起來。


  擂台之上本蒙著一塊巨大帆布,灰底藍花,中間一朵巨大的青雲,意寓十錦繡平步青雲。粗糙而防滑,經緯平常海船的三倍,四角被鐵索釘在地上,曆經方才一番混戰也紋絲不動。


  而今兩人於上輾轉騰挪,刀風與鞭勢輪番撲來,竟然將那巨大帆布一側震開了。兩人踩在帆布上,帆布卻揚起在空中,這兩人如一隻獵鷹逗著一隻紅隼,紛飛於灰色的天於藍色雲朵之間,凶悍異常又瀟灑有力。竟然有種詭異與充滿力量的美。


  四周圍觀的維摩宗和明月山莊弟子等人,也被勁風激得呼吸困難,紛紛向後撤。楊槿、蕭蘭卿和封駱等人更是護著無關人等後退十步還多。


  圍觀眾人,乃至外圍閑人到二層閣樓的世家長輩,無不瞠目結舌:什麽十錦繡小榜,什麽講武試藝,過去數年都白辦了!


  難怪大小魔宗從不參加。若他們來了,還有別人的份麽?

  同時也陷入深深憂慮:大小魔宗實力非凡。以前眾人並無交集,便任由他惡龍稱霸深穀中。而今惡龍與家禽見了麵,後續江湖想必不寂寞。


  爨莫揚略勝一籌,但趙廷宴陰詭難纏,兩人這次可算打了個痛快,誓要將小五台山欠下的份也打回來,近一個時辰還未收手。爨莫揚大氣不喘,臉色不變,趙廷宴鬢角卻淌下些許汗滴。


  溫旻神色如常,手裏卻悄然捏住了苑平的腕子,似漫不經心卻狠狠瞪他一眼——他正悄咪咪從袖中取出一顆鐵蒺藜,準備為自家大師兄放冷箭了。而今被溫旻一瞪,大紅了臉,正不知怎麽收場,卻被溫旻示意看向對麵。


  對麵喻修和岩祝早狠狠盯著他呢,各自手中有動作。幸好這一招沒放出去,萬一出手,簡直不堪設想。


  勝負許久未分,各家都動心思了。


  就連金不戮,也目光灼灼盯緊了台上。隻有片刻間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滑到一個位置,正巧被溫旻捉到了,趕緊低下了頭。


  小樣,就知道你忍不住要看表哥。


  溫旻衝他一笑,便又提起精神四下觀察。隻見虎伯與阿鷹已各自擺出姿態,生恐事態有意料之外的發展。


  他心思一動,抬頭看向師父。沈知行剛從身後弟子收回視線,顯然是方才阻止了想動動心思的劉敬。看向場中似漫不經心,但溫旻最能分辨師父於無表情中的細微變化。


  師父在踟躕。


  他想要那把斷劍。卻礙於前輩身份,不願對爨莫揚出手。


  甚至,他在欣賞爨莫揚。


  不可再打下去。


  溫旻心思一定,環目會場,又看到了那委屈巴巴的大銅鑼,和比鑼還委屈的敲鑼小童子。他幹脆連錘也扔了,人也放飛了,正抻著脖子看這邊關公戰秦瓊呢,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瞅了。


  溫旻不動聲色地向後,對邵子鵬以極輕微的動作耳語了一句。邵子鵬也不動聲色,對身後師兄弟們傳了話。


  哐——


  那該死的鑼聲又響了。晴空爆出炸雷,台上兩人反應各不相同。


  爨莫揚穩紮穩打,並不為其所動。趙廷宴卻一皺眉頭,回身暴飛一丈,鞭梢偏來,要去抽那小童。


  爨莫揚見他要傷無辜,貼地滑步,自下而上挑刀攔住。與此同時,場外小童卻大喊道:“時辰到啦!”


  什麽到了?

  爨莫揚也不免生疑竇。趙廷宴卻再揮鞭梢,似誰打斷這場爭鬥,便真的要去打誰。


  此時,高閣之外有個輕笑的動聽男人的聲音說:“好快,該喝茶了。”


  溫旻終於鬆了口氣——


  講武試藝小壇最後一場,不過四人對戰。一般情況下,到下午便收場了,接下來是宣布名次,喝喝茶,靜待平安治卿來頒獎榜首。是以到一定時辰,便要敲鑼結束。即便真的台上打得勝負未分,以講武試藝之和平友好,也會宣布平手,不再鬥下去了。


  而今不同往屆,根本沒有結束一說。那敲鑼小童更不敢擅自敲鑼。其實時間早已過了。溫旻方才傳話,不為別的,隻差人問了問小童,是不是時辰到了。


  他深知這斷劍,再無可能通過正當比試奪得,當勸師父另辟蹊徑。


  可台上兩人根本不將這聲結束鑼放在心上。他們是誰?怎麽可能因為一小小童子便倏然收手。趙廷宴更是因憎恨被擾,準備去要那小童的命了。


  但聽到了那聲“該喝茶了”,兩人卻不約而同緩下了攻勢。


  那聲音很悅耳,很溫柔,也很清晰。若非內力高強,斷無可能至此。但又這麽好聽,說話者該是個什麽樣的人?


  更關鍵的在於,那聲音自二層閣樓傳來。是哪個世家前輩,有如此風度?

  就連溫旻,也偷眼去看師父。沈知行明顯一愣,而後隻是微笑不語。


  難道是……


  心思未定,場中不停,猶豫與猜疑陡生的片刻,讓大家終於決定停了手的,是遠在場外一聲平凡的嗓音——


  “平——安——治——卿——到——”


  &&&


  沈知行此生隻有兩敗。


  一次敗給顧白,被他當胸一劍貫得通透。但那傷口不在胸前,而在心中。十多年不曾痊愈,可能會到永遠。


  另一次便是杭州西湖了。豈止失敗,他簡直想隨波而去。


  而今站在蕭梧岐麵前,他卻陡然有種孩子氣的想法:為什麽從未敗過的不是別人。他便不必和這朝廷大員尷尬地對視,還要考慮是否接下那一紙皇旨。


  聖旨內容是固定的內容,嘉獎講武試藝小壇中突出的個人和世家。名頭卻是空白的名頭,正是朝廷下放給平安治卿的絕對權利——蕭梧岐每年在講武試藝小壇倒數第二天駕臨,都會手捧一策聖旨,替遠在朝堂的帝王嘉獎今年表現突出的英豪。要獎勵誰,由他自己來決定,親自來填上。以便決定最後一日大宴的座次。


  按照慣例,每年必填講武試藝小壇的榜首。同時點一點在小壇上突出的新秀以及大世家。朝廷參與,昭顯的不就是皇恩浩蕩,雨露均等?

  今年他又來了。一樣的排場,龐大的衛隊,恭恭敬敬的姑蘇知府以及平安治軍寥寥卻全部的英雄,一樣的一張空聖旨。


  不一樣的卻是,蕭梧岐笑容和藹,卻意含詔安地將聖旨一抻——維摩宗長久紮根塞外,武德昭勳,遠近皆慕。今次參加講武試藝,為中原武林貢獻良多,特許嘉獎。賜維摩宗講武試藝總教員沈執行三品帶刀、平安治前行走之職,位同平安治少卿。其餘弟子,一例賞賜。


  單獨的維摩宗。


  沒有新秀,沒有個人,沒有任何武林大世家。唯獨獎勵了那擾亂規則還打成一鍋粥,以武力迫人就範的大魔宗。


  武德昭勳,遠近皆慕。


  連小魔宗都沒份。


  沈知行還落了個虛名的官?

  全場嘩然。


  氣息凝結成冰冷的實物,一下一下砸在全場每一個人臉上。


  其時全部英雄與百姓恭敬站立,就連二層閣樓的所有世家族長無不都下來恭敬迎接蕭大人。一聽此言,瞠目結舌。


  未及決出勝負的封駱和劉小佛以為自己聽錯。十錦繡小榜上的其他少年英豪以為蕭大人沒在讀聖旨。


  轉而那驚訝變成了詭異,夾雜著恐懼——古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現維摩宗是要挾平安治以令天下?

  沈爨兩人帶頭的大小魔宗,直戳戳立在當場。


  爨莫揚一聽平安治卿到來便有心要走,但另一想此人乃是蘭卿兄長,便負手站在一邊,不卑不亢。一見平安治戲路豐富,更沉默在後,唯有熠熠雙目閃爍,望住了旁邊的沈知行一隊人馬,隱隱有好戲甚多的感慨。蕭蘭卿十分矛盾地看了眼哥哥,卻依舊堅定地站在他身邊。


  溫旻在後,驚出一身冷汗。如於此盛會給出如此獨一份的封賞,是怕維摩宗這釘子在天下英雄眼裏不夠紮麽?


  當下恨恨看向蕭蘭卿,又一忖,這二世祖斷無如此魄力說服蕭梧岐做此驚人的決策。不由緊張地望向師父。


  沈知行向來玩世不恭,此刻更是哭笑不得。望著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多的蕭梧岐,竟如一個不耐煩的孩子,小小地後退了一步。


  沈知行一退,眾弟子更無在前的道理,便也要跟著退。溫旻愣是鬥膽向前一步,攙扶了沈知行一把。他是首徒,他往前一走,別人就不便後退了。


  蕭梧岐早得探子稟報現場出了何事,由此更篤定維摩宗一門有可震天下之力。再見現場氛圍,向前一步,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誠懇:“沈大俠——”


  還不來跪下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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