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是你爹
李崇道正打算去大理寺走一遭，宋筠萱躲在宮中，他沒法主動去見，但去大理寺找喬洮陽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這才準備出門，已經被一輛黑色大馬車攔住了去路。
“去家裏坐坐吧。”李孝恭剛從宮裏出來，神色有些複雜。
李崇道並不想去河間郡王府，但食鋪裏還藏著費聽阿勒和張真胤，總不能讓李孝恭進來，到底是朝李孝恭道：“稍等，我給李崇真拿點小禮物。”
李孝恭微微一愕，而後嘴角掛笑，點了點頭。
李崇道回到食鋪，叮囑了費聽阿勒一番，拿上一個食盒，便跳上了李孝恭的馬車。
“裏頭是甚麽禮物？”父子倆相對而坐，誰都沒開口，難免有些尷尬，李孝恭到底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孩喜歡的禮物。”李崇道打了個哈哈，李孝恭有些自討沒趣。
“國子監那邊你不用太擔心，陛下對你的青睞，他們都看在眼裏，孔穎達是隻老狐狸，不可能看不懂，至於尋常士子，雖然有父輩撐腰，但我李孝恭也不是吃素的，誰敢欺負你，你盡可打回去。”
“河間王這是想給我撐腰咯？”李崇道自始至終都與他保持著距離，即便在李世民麵前，也從未稱呼李孝恭為父親，都是用的河間王稱謂。
李孝恭也不介意，畢竟十幾年未曾親近，李崇道對他頗有微詞也情有可原。
“你可知我與毗沙門（李建成小字）感情最好？”
“玄武門那件事後，毗沙門的兒子承道、承德、承訓等五人盡皆被誅，三胡（李元吉小字）的五個兒子承業、承鸞等同樣被殺了……本王這麽說，你能明白麽？”
李孝恭說起這些來，眼中隱有淚光。
“不，你沒法體會，這些孩子，除了毗沙門的長子李承宗早卒，其他十個孩子，他們出生我都去吃酒，他們都在我的膝下玩耍過，我抱過他們，我見過他們哭笑打鬧，他們扯過我的胡子……”
李孝恭的腰身有些佝僂下來，目光陰暗，毫無生機，仿佛如何都不願回想當年那一幕。
“你的母親……在得知消息之後，便懸梁自盡，就死在河間郡王府中，為何？因為她是毗沙門送給我的侍妾，而你便與毗沙門扯上了幹係……”
“本王……我不得不把你送走，不是我貪生怕死，不是我怕被牽連，而是怕你活不了啊……”
李崇道心頭也是發堵，他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之所以沒有與李孝恭相認，是因為他根本不是原來的李崇道。
即便對李有仁，他也沒有太過深刻的感受，更何況李孝恭？
但李孝恭說出這些話來之後，李崇道的血液似乎都熱了起來，他似乎感受到了血脈上的親近，是身體的主人在對親生父親的一種羈絆。
李崇道既然繼承了這具身體，就要繼承他的一切，以前隻是當成自己靈魂的重生，可如今，他卻希望能夠完成身體主人的人生。
或許在這一刻，李崇道才真真正正與這具身體徹底地融合，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我知道了……”
李孝恭猛然抬頭，眼中的淚花終於蓄滿，從眼角溢了出來。
“好，這就很好了……”李孝恭抹掉眼角的淚水，笑容中滿是欣慰。
李崇道想了想，打開了食盒，從裏頭拈出一顆鑽石般的冰糖，遞給了李孝恭：“嚐嚐？”
李孝恭雙眸放光：“嚐嚐？什麽就嚐嚐？這是翡翠還是玉石？”
“糖，冰糖。”沒錯，這正是李崇道從褚遂良作坊裏提純出來的冰糖，其實當日已經結晶完成，但因為祭出了李記燒酒，李崇道臨時決定先把冰糖藏起來。
這可都是好東西，一並放出來的話，價值會大打折扣，等李記燒酒炒高一波，待得平穩下來，再推出冰糖，如此才能再掀起一陣風潮，這才是賺錢的正確打開方式。
李孝恭有些難以置信，半信半疑將冰糖含入口中，冰糖那股子清新的甜味，使得他早已被濁酒侵蝕的味蕾，仿佛再度活過來了一般，舌底生津，難以止住。
“這……如此佳品，必定能掀起一陣狂潮啊！”李孝恭忍不住讚歎起來。
“你是如何懂得這些的？李有仁可不會，誰教你的？”
李崇道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這可是商業機密……”
“連我都不說？”李孝恭有些失望，李崇道隻能苦笑道：“是靖恭坊裏的胡女教我的，紫砂糖熬煮過濾，用黃泥水脫色，製成白砂糖，再熬煮成糖漿，加入晶種，七日之後便能凝結成冰糖了。”
李孝恭嘖嘖稱奇，而後又輕歎道：“這些年難為你了……”
李崇道也不想矯情，哈哈笑道：“心疼我？那就好好給我補償。”
李孝恭也笑了：“就憑你現在的本事，哪裏還需要我補償，若非你一番胡鬧，我這司空也做不成。”
此言一出，李孝恭又警惕地四處張望，想來司空的頭銜隻是李世民口頭應允，並未到公開的時候。
李崇道也笑了，與他說些玩笑話，不多時便到了河間郡王府門前，馬車原本要走側門，李孝恭卻敲了敲車廂，朝車夫和儀仗道：“吾兒回家，大開儀門！”
這王府的正門可不輕易開啟，馬車放慢了速度，早有儀仗回府通報，王府裏的王妃王子王女等等，帶著一眾奴婢，全都守候在儀門前。
李孝恭頗為滿意，李崇道本不想高張，但看著李孝恭的表情，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
李崇義：“父親……”
李崇晦：“阿耶……”
李崇真：“阿兄！”
李崇義和李崇晦兩兄弟對待父親的態度截然不同，李崇義年長，所以很拘謹，雖然有禮貌，但顯得生分。
李崇晦一聲阿耶，就是爸爸的意思，顯得親昵不少，唯獨最小的李崇真，根本沒把父親放在眼裏。
他的阿兄都在身邊，如今一句阿兄喊的自然就是李孝恭身邊的李崇道了。
李孝恭家裏女人不少，又是郡王府，即便他再如何公平公正，也少不了一些勾心鬥角，今番大開儀門，其實就是表明自己的姿態，希望所有人都能接納李崇道，畢竟他隻是個私生子。
然而讓李孝恭想不到的是，李崇真這幼子，竟幫他打開了第一道屏障！
李崇真邁著小短腿，屁顛顛衝過來，很快就成為了李崇道大腿上的掛件。
李孝恭微微愕然，而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然而正當此時，一輛皇家馬車疾馳而來，差點就衝撞到了河間郡王府的馬車上！
“河間王，皇後宣召，請您火速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