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是敵是友
李崇道自是認得紇幹承基的聲音，尤其那標誌性的短棍，更是第一時間出賣了他。
隻是李崇道如何都沒法相信，一直被他戲稱為“小基基”的紇幹承基，竟然會是守橋人！
“你就是守橋人？”薩離對守橋人的興趣顯然比李崇道還要大，原本走向李崇道的那些刺客，也紛紛將刀頭轉向了紇幹承基。
紇幹承基從暗巷之中走了出來，今夜他穿著深藍翻領缺胯袍，一隻手塞在袍子地下，典型的突厥人舉止。
“我紇幹承基何德何能，哪有資格擔任守橋人，我不過是區區一介渠長罷了。”
“渠長？”薩離尚未覺得有何異常，李崇道卻先是驚詫了一番。
因為席君買曾與他說過，渠長和鬥門長並不需要特意去關注，雖然李崇道也做過功課，但從未把渠長和鬥門長放在眼裏。
長安城是古城，素有“八水繞長安”的說法，在隋朝開皇年間，又開鑿了幾條渠，大唐武德年間也開渠引水以供長安城所用，所以就有了“八水五渠”的說法。
既然有五條渠，自然也就有五位渠長，隻是沒想到，紇幹承基會是其中的一位。
不過講道理，守橋人隻是守著一座橋，也就有些一夫當關的意思，而清明渠和龍首渠等大多貫穿整座長安城，渠長巡視整條渠，監察的範圍必然要比守橋人要廣，為何最厲害的會是守橋人？
李崇道也隻是這麽個想法，這等節骨眼，自然也不會多想，薩離同樣不會多想，既然不是守橋人，她當然也不會有所忌憚。
強如杜君綽，不也被他們打趴了麽，更何況一個小小的渠長！
“既然不是守橋人，那就去死吧！”薩離一聲令下，剩餘的刺客全都殺向了紇幹承基。
李崇道趕忙去攙扶杜君綽，隻是後者的後背上全是短弩，如同刺蝟一般，李崇道甚至不知該如何下手，隻好去架起他的手臂。
杜君綽稍稍抬頭，臉色蒼白如紙，朝李崇道說：“紇幹承基支撐不了多久，但這卻是你逃走的最好機會了……”
李崇道聽出了他的潛台詞：“所以，守橋人真的不會再來了麽？”
杜君綽艱難地將頭轉向了皇宮方向：“怕是來不了了……”
紇幹承基此時已經被刺客圍在垓心當中，他並未使用刀劍，左右手各拎著半截棍，呼呼舞將開來，竟無人能近得他身周。
李崇道咬緊牙關，蹲在了杜君綽的前頭，將後背露了出來：“上來！”
他的大腿上中了一刀，肩頭也被劈開，剛剛又殺了兩人，體力早已透支，但他若不帶走杜君綽，後者隻能死在這裏。
杜君綽歎了一聲：“不要做無畏的犧牲，與其都死在這裏，能走脫一個是一個，快走吧。”
“我又不是什麽要緊人物，隻是個唯利是圖的小老板，死哪兒都是死，但今日救了你，往後便多一個靠山，這買賣值！”
再無二話，李崇道將杜君綽背起，便往十字街的方向走，隻是才走出兩步，前路便被擋住了。
居魯士手中端著一架短弩，目露殺機。
“你的祆祠不想要了？”
居魯士嗬嗬冷笑：“我隻是區區祆祝罷了，連累不到其他人。”
“這可未必，出了這檔子事兒，祆祠若不被皇帝鏟平，老子跟你姓居！”
居魯士陡然生氣起來：“我等不姓居，居魯士便是我等的姓氏！”
“嘖嘖嘖，自尊心還挺強，可惜，膽子卻小，我現在就要走，你有本事就射死老子！”
李崇道可不是盲目硬氣，因為居魯士的手比他李崇道抖得還要厲害。
然而話音剛落，居魯士竟然扣動了機括，短弩嗤一聲便射入到李崇道腳尖的地麵上，差點沒把李崇道的腳板給射穿！
“下一箭可就不是這等樣了！”居魯士略顯生澀地填裝了一根弩箭，又給弩上了弦。
李崇道肩膀實在太疼，又背著杜君綽，左手勉強能拎著那柄橫刀，此時也無計可施。
正當此時，十字街上突然出現了兩道人影，正飛快地往這邊疾行而來。
居魯士下意識轉身，微眯雙眸，卻看不清來者的麵孔，頓時也有些緊張起來。
李崇道趁著這個空當，背著杜君綽就朝居魯士撞了過去。
居魯士也是癡肥身材，被李崇道這麽一撞，三人便撲作了一團，李崇道一腳將短弩踢飛了出去。
短弩突然發射出去，差點沒把李崇道自己給射死。
趁著摔倒的勢頭，李崇道左手壓住橫刀的刀頭，將刀刃架在了居魯士的脖頸上。
“殺了他！”杜君綽一聲沉喝，李崇道仿佛再次揭開了內心的陰暗麵，但居魯士滿臉恐懼，李崇道下不去手。
而短短一瞬間，十字街走來的兩個人已經來到了前頭。
“阿郎！”
費聽阿勒也是臉色大變，他身邊的張真胤見得此等場景，也是眉頭緊皺。
老農也似的張真胤，掃視了一圈，最終將目光投在了杜君綽的身上。
李崇道本以為費聽阿勒和張真胤是薩離的同夥，萬萬沒想到他們會單獨行動，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靖恭坊的十字街。
薩離的同夥應該分為兩撥，一夥人在雨傘鋪子伏擊長上漁師和杜君綽，另一夥人已經入宮刺殺皇帝了。
但費聽阿勒和張真胤出現的時機不對勁，而且李崇道向李世民坦誠自己窩藏了此二人之後，李世民並未派人來追捕，這也讓李崇道疑惑不解，如今想來該是有個答案了。
果不其然，經曆了生死危機，李崇道總算要轉運，費聽阿勒和張真胤將李崇道和杜君綽扶了起來。
張真胤奪過李崇道手中的橫刀，指著居魯士，朝他問了一句：“要不要殺了他？”
李崇道隻是隨口答了一句：“隨你。”
張真胤二話沒說，揮刀便斬落了下去，居魯士甚至沒來得及尖叫出聲，鮮血就噴濺三尺。
李崇道早有經驗，當下轉頭閉眼，不去看這血腥的一幕。
張真胤背起杜君綽，費聽阿勒則半扶半抱著李崇道，李崇道幾乎被架空著往前走，此時卻覺著衣裳發緊，扭頭看時，阿離不知何時已經跑過來，牽著他的衣角。
餘光之中，紇幹承基仍舊遭遇著圍殺，不過李崇道自身難保，也無法理會這麽多了。
此時卻聽得杜君綽道：“帶我去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