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窺視天機
葉法善對自己這一手頗為得意，用眼神催促李崇道喝酒，李崇道抿了一口，味道清甜，果味香濃，很是可口，又喝了一大口，葉法善也是笑了起來。
葡萄酒在大唐還是非常盛行的，李崇道平素裏沒喝過，但還是能喝出個好歹來，不免誇讚道：“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
見得李崇道如此捧場，葉法善就更高興了，與李崇道碰杯說：“我與李給事相見恨晚，當是痛飲一場！”
李崇道點頭附和道：“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今日得見真人，乃李某人三生之幸。”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葉法善重複著，到了下半句，朝李淳風投去一個鄙夷的眼神，對李崇道就更是喜歡了。
“此言妙極！”
這句諺語可是南宋的時候才漸漸傳開的，李崇道卻是渾不在意，又被動當了一回文抄公，令得葉法善對他的文采更是讚歎不已。
李淳風實在看不過去，便朝他道：“若果真這般惺惺相惜，往後你就跟著李給事吧。”
葉法善輸了賭約，與袁天罡李淳風有著君子之約，要在太史局研讀道藏，除非二人同意，否則他不能離開太史局，如今讓他跟著李崇道，無異於重獲自由之身了！
“此話當真？”
李淳風輕歎一聲：“此方不是你的天地，不過我還是想勸你一句，你走的終究不是正途……”
說到一半，李淳風又看向了李崇道：“不過人各有命，說不得李先生就是你的貴人，一切隨緣罷了……”
“李先生？”李淳風是個頗具野心之人，即便對師父袁天罡，他也有自命不凡的一麵，常常與袁天罡因為一些問題而爭執不下。
可李淳風竟然尊稱李崇道這麽個十六七的少年郎為先生？
葉法善對李崇道固然有好感，但還沒看出他有什麽不凡之處，心裏自是有些詫異。
但李淳風也不解釋：“往後你就會明白了，或許相處久了，你也會改變的……”
聽得此言，葉法善對李崇道就更是好奇了。
李崇道也是赧然，擺手道：“某仰慕羅浮真人久矣，往後還請多指教。”
葉法善哈哈笑道：“隻要能出得這樊籠，李給事便是我葉道元的恩人，還談什麽指教不指教的。”
李崇道也把醜話說在前頭，朝葉法善道：“某素知羅浮真人本性天真，喜愛雲遊，也總不能拖扯著你，我和宋尚宮有件事要做，需要羅浮真人幫個小忙，此事了結，羅浮真人便可自行離去，某絕不阻攔。”
葉法善更是歡喜：“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李崇道抬手與葉法善三擊掌為約定，便朝李淳風道：“可以去看看簡儀了。”
李淳風早已等不及，轉身要走，李崇道朝葉法善道：“我與李道長要去看看渾天儀，真人可以先收拾東西，若無意外，明日我等便出宮去。”
在李崇道看來，葉法善必然精心布置了不少機關，以此來彰顯自己的神通，收拾起來肯定也很麻煩。
但葉法善卻搖頭道：“貧道也是閑雲野鶴一般的人兒，孑然一身，來去輕鬆，不必收拾什麽，倒是一直想看看渾天儀，不知能否帶著一並去？”
李崇道正愁沒機會讓葉法善信服，眼見李淳風要開口拒絕，當即嗬嗬笑道：“那便同去，同去！”
他都這麽開口了，李淳風也就沒意見了，畢竟葉法善還是有分寸的，而且他專注搞神棍事業，對國家的天文天象事業並不太關心，想來也不可能泄密。
到得凝暉閣大廳來，見了袁天罡，葉法善倒是拘束起來，他敢跟李淳風叫板，可不敢得罪袁天罡。
“袁師……”
袁天罡抬起眼眸來，隻是瞅了一眼，微微點頭道：“出來走走也好，往後可就好自為之了。”
葉法善每次緊張的時候都會去摸他額頭上的火焰胎記，此時想抬手，但半途又收了回去，順勢作揖道謝：“是，謹遵教誨……”
袁天罡到底是鎮得住場子，率先出了凝暉閣，來到了渾天儀的平台處。
那些個工匠早已將渾天儀拆了個七零八落，照著李崇道的圖紙，卻是沒個頭緒。
“組裝了許多次，但如何都運轉不起來……”李淳風也有些尷尬，因為圖紙已經畫得足夠明白，搞不起來隻能怪他沒本事。
李崇道是見過實物的，雖然隻是後世的複製品，甚至是複原品，但見過實物是完全不同的。
正如後世那個段子一樣，有人拿著古玩去讓溥儀鑒別真偽，溥儀一口便斷定是贗品，旁人問他，他就回答，我也說不出哪裏不對，隻是覺得跟我家裏的不一樣，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畢竟是李崇道畫的設計圖，他取了圖紙，比照了每一個零部件，而後讓工匠們照著他的順序一一組裝起來。
因為是晚上，所以四周點燃了火盆，豎起火炬，打起燈籠，倒也不耽誤照明。
組裝起來之後，正打算開閘放水，但李崇道又站遠了觀察整體，感覺並不對勁，又來一一對比。
如此反複拆了裝，裝了又拆，工匠們早已不耐其煩，但李崇道卻不依不饒，眼見著天都快亮了，總算是又裝好了。
李淳風觀測了一番，幾條軌道終於沒有相互遮擋，正如李崇道所言，簡化之後，幾乎能觀測到整個天空的星象！
“成了成了！”
他癡癡地望著天空，差點沒落淚，袁天罡也過來看了，雖然古井不波，但胸膛的劇烈起伏，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激動。
葉法善到底是在地下層讀了兩年書，而且四代修道，堪稱道家名門望族，見識還是有的，過來觀測了一番，也對李崇道刮目相看了。
李崇道卻並不滿足，朝工匠們吩咐道。
“可以開閘放水了。”
工匠們忙活了一整晚，本就沒抱太大希望了，原以為還要再拆裝下去，豈知兩位師父說可以了，他們也就放心開閘了。
當水流嘩啦啦衝刷而過之時，簡儀如同天上的宮宿運轉一般，緩緩開動起來，上麵標注的星域開始環繞和旋轉，仿佛整個世界的運行規則，都擺在了他們的眼前！
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感覺，就好像他們飛升人間，從高空俯瞰著人間的規則，生出一種洞察了人間的隔離感。
漫說袁天罡和李淳風葉法善，便是宋筠萱和那些匠人們，此時都淚流滿麵。
這不是哭泣，也不是喜悅，他們搞不懂，但內心大受震撼，隻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莫名打開了自己心中的另一方世界。
李崇道何嚐不是如此？
在這個大唐朝，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科技所帶來的真切成就感，這種恍如隔世的感受，同樣讓他熱淚盈眶。
當然了，這也更加堅定了他在未來的征途之中，發展科技樹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