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生一世一心人
她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回來?還在風口裏站著等我。”她的臉緊貼在他的背上,聽得清聲聲震耳的心跳聲。
“我不知道,隻想著萬一你回來,便能第一眼見到我。”他低聲道。
她默然,隻心頭莫大的酸楚。他又問道:“你是來取什麽的?”
“我落下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我的心。”
他緩緩拉開她的手臂轉過身來,一臉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她帶著淚笑著:“落下了就落下了,它不走,我回來陪它。”
他再也難以抑製激動,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一向平淡如水的眸子竟然隱隱泛著淚光:“鶴兒……鶴兒……鶴兒……”他重複著她的名字,隻想讓這一刻變的真切。
她也緊緊地抱著他,小小的身體完全被他溫暖包圍著……
他湊近她耳邊,輕聲道:“鶴兒,嫁給我……”
鶴兒已經忍不住嗚咽起來,隻見她重重的點了頭。
不久前,在二者必選其一的情況下,她明白了自己更在乎的是什麽。她不要再堅持了,這幾年來所有的顧慮把她的心糾結得很累很累,她想嫁給他,想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眼底閃爍著激動,不要鶴兒無名無分的跟著他,他想正式與她結為夫妻:“明日我便寫封家書,讓家中兄嫂來為我們作見證。”
鶴兒懂他的心意,感激的點頭:“好。”
家書寄出,她的兄嫂估計半月左右便能趕到,而那時,就是他們新婚之日。
幾日裏,君複在集市的藥鋪裏賣掉了一半珍貴藥材,換來的銀兩便用來置辦嫁娶用度,鳳冠霞帔、蓋頭、花燭、鞭炮……能用到的一樣也不能省。
他娶她,雖不能風光體麵,卻要心意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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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皇城盡籠罩在一種憂慮沉重的氛圍之中,福寧殿內宮人們進出匆匆,神色凝重。
寢殿內的龍榻上,明黃色帳幔低垂,殿內幾位高位妃子都在,神情無不焦慮,有的甚至默默流起了淚。一旁跪著一溜太醫,皆低頭垂目。
人雖多,卻是鴉雀無聲。隻聽見那龍榻上偶爾傳出一兩聲似夢囈般的低語聲。
謝寧漪坐在榻邊,取下他額頭上的冷帕子,手指貼上去感受,眉頭不禁皺的更深,轉手將帕子遞上一側宮女:“換。”
她為他換好了帕子,麵色黯淡轉頭低聲問一旁太醫:“藥已經服下了,溫度怎麽還沒有退去。”
最前麵的太醫聽出她語中的嚴厲,不敢怠慢隻好道:“許是時辰還未足,藥效還沒顯露。”
謝寧漪看了他一眼,隻冷冷說道:“好,本位等著。”
這一句話,直嚇得太醫心頭打顫,隻默默祈禱著官家平安無事。
“糖葫蘆……朕要吃你的……”龍榻之上模模糊糊發出這樣的聲音。
謝寧漪微微一驚,自他高燒不退,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除了“鶴兒”以外的字眼。
她俯下身子靠近他,他的臉上由於持續高燒略顯紅潤,而嘴唇卻白的嚇人,她低聲問道:“官家……你說什麽?唐什麽?”
隻見他的嘴唇微微一動,最終又吐出那兩個字:“鶴兒……”
謝寧漪暗暗歎了口氣,坐直了身子,轉頭呼了聲太醫:“瞧瞧官家此時脈象如何?”
太醫立即應是,弓著腰上前來替趙恒號起脈來。謝寧漪在一旁看著,又見他嘴唇動了動,她心下無奈剛想把目光轉去別處,卻聽得他換出了一聲:“寧漪……”
謝寧漪頓時喜出望外,立刻推開太醫,上前柔聲應答:“官家,臣妾在,寧漪一直陪在你身邊呢。”
不曾料想,此時趙恒說出了下半句話:“見到鶴兒了嗎?”
一時間,謝寧漪身體僵住,全場死寂……
將軍在外宮急得滿地打轉,出來報信的太監說了官家的病情,他更是站立不安。
說來這件事也怪他,官家動了出宮的心思,他本應該及時阻攔,怎麽能扮演奸佞之臣的角色推波助瀾呢?
那夜官家摔傷了腳,傷勢雖不輕,但與心裏的傷相比卻不值一提,回宮路上他一言不發,像是丟了魂魄一般。
回宮後早朝繼續誤著,他派人打聽才得知官家是染了疾,幾日來高燒不退。
他不懂醫道,卻深知心病還得心藥醫,這病根可是出在宮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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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兒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物件,簡直感動的快要流下淚來。
柔軟的紅襖、雲霞五彩纓絡垂旒帔肩兒、流蘇飄帶、百花襇裙、大紅繡履,一旁是用絨球、明珠、玉石絲墜等裝飾物連綴編織成的金花八寶“鳳冠”。
一抹濃豔喜慶的幸福正漫溢著,好似要將她全部包圍起來……
君複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著身子在她臉頰邊輕聲說道:“喜歡?穿上試一試。”
鶴兒轉頭看他,兩個人離的很近,她足以看得清他幽黑的眸子裏映著自己的影子。
他的臉漸漸靠近,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安靜等待著。
她感到自己的唇上一暖,他的吻很輕柔,就像春風拂過花蕾,柔的仿佛她就要融化在其中了一樣……
她臉上滾燙,羞澀地微微偏過頭去,轉移重點道:“我試試嫁衣合不合身。”
她從房間中走出來,一襲嫁衣明豔如火,為那張不施脂粉卻依然芳容麗質的臉龐添了一抹豔俏。
她一頭長發如瀑垂至腰間,她嫣然一笑,混如閬苑瓊姬,美比海棠滋曉露。款步向他走來,明紅罩衣迤邐拖於身後。
她的手從明紅衣袖中伸出來,隻見手心裏是一個小小錦盒,打開隻見一隻玲瓏玉簪靜靜躺在裏麵,那是他從她鸝兒姐姐那裏帶回來的。
她含笑道:“既然這是阿娘留給我作嫁妝的,成親當日我就要帶著它。”他把玉簪遞給他,又道:“林大哥,來,幫我試試。”
她輕輕掀起嫁衣後擺,坐於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他在自己頭上認真的挽著小發髻,神情十分專注。
他插好了玉簪,也看向鏡中,通過鏡子兩對目光相遇,彼此情意脈脈,膠著的難舍難離。
他從後麵環抱著她,臉貼在她的耳邊:“我的鶴兒真美……”
她的手撫上他溫熱的臉頰,隻看著鏡中兩個人的緊緊靠在一起的身影,嘴角掛著滿足的笑容。
她知道這隻是幸福的開始,他們會有一生那麽長的時間去體味浸在歲月裏的甜香……
突然,院子裏傳來小靈小雪的急迫的唳叫聲……
他們的心皆猛然一悸,君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別怕,我出去看看。”
他剛走出房門,隻見四個人已經翻牆入院,正向竹屋逼近。他認出領頭的便是那日的那個商人。
他轉身關嚴了門,迎了上去,厲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私闖民宅!”
隻見那商人向身後三個人作了個手勢,另外三人便不由分說直向他衝過來。
君複與他們廝打在一起,隻可惜雙拳難敵四手,他被他們製住便拉去院中的柳樹邊,將他手臂背過樹幹用麻繩將手腕係緊。
他大呼道:“鶴兒,將門鎖好,千萬不要出來——”
鶴兒正欲走出來一看究竟,此時聽得出他聲音裏的異常,鶴兒哪裏還能繼續躲藏,推開了門,拎著拽地的嫁衣邁步走出。
她看到他們,看到林大哥被綁在樹上,立即回身找防身的東西,一把抓起立在牆角的燒火棍,舉起來指著那人:“你們是誰?想幹什麽?”
將軍見她這一身著裝,不由得一愣,現被她用燒黑的棍子指著鼻子才緩過神來,連忙跪地行禮:“微臣拜見賢妃娘娘。”其他三人見狀也紛紛跑來跪倒在地。
鶴兒手中的棍子一抖,人也向後倒退了一步,轉頭望向林大哥,他也在看著她,眼眸深處如寒冬的夜色一樣蕭然靜默。
她叫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官家病重,榻邊竟無可心之人,微臣是來接娘娘回宮的。”將軍依舊跪著。
她杏眼的瞳孔擴大,眼角微微一跳:“他病重……”她本能地想轉頭去看林大哥,卻又及時忍住了這個想法,生怕他看出自己神態中的慌亂。
她可以躲過林大哥的眼神,卻無法欺騙自己,她心裏的確是擔心他的。隻是她更明白,自己現在已經沒有糾結必要了,眼前的一切就是她做出的選擇。
她放下燒火棍:“梅賢妃已死,永遠不可能回去了。而我……”她抬起一條手臂,看著自己身上火紅的嫁衣,“隻是一個即將嫁給林君複的女人。”
將軍磕了個頭:“娘娘還是不要為難微臣的好。”他在路上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已經不想再多延遲一刻。
聽出他話中透著的威脅口氣,鶴兒冷哼一聲:“難不成你們還要硬抓我回去?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我梅鶴兒可不怕硬的。”
見她語氣堅決,將軍並不再多說,他站起身向身後人使了個眼色。
隻見那侍從立即拔了劍向林大哥走去,鶴兒頓時慌了神:“你要做什麽?”她也衝過去。
那侍從已經將劍架在了林大哥脖子上:“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