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惡魔巢穴
小蛋蛋被人販子拐走之後,一連幾個月,媽媽都沒有下床,精神恍惚,她幾乎流幹了眼淚,有時會覺得這是一場噩夢,隻要一睜眼,就會從夢中醒來,孩子重新出現在身邊。可是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絕望,媽媽整天想,我的孩子,你在哪裏,你冷不冷,有沒有吃東西,我的孩子,你想不想媽媽。
爸爸痛心疾首的說:咱們,就當孩子死了吧。
媽媽像瘋子似地咆哮著說:沒有沒有沒有,孩子不會死。
奶奶不顧家人的反對,卷起鋪蓋,拄著一根棍子,離開了家,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懷揣著照片,毅然決然走上了尋找小孫子的路。
這是一條多麽艱辛和漫長的路啊!
奶奶,即是蒼老的母親!
無論農村還是城市,中國的大多數小孩子都是奶奶養大的,這種傳統的養育方式,使得每個孩子都有著對奶奶的美好回憶。
奶奶是小孩子童年的太陽,是一個成年人回首往事時深深地懷念。
一個小男孩就是一個幸福的星係,有著自己的衛星和行星,所有親人都在周圍旋轉。毫無疑問,媽媽認為自己的寶貝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奶奶覺得自己的小孫子怎麽疼愛都不夠,如有必要的話,奶奶會像老鷹一樣護著小孫子,數落爸爸媽媽的不是。
小孩子並不是什麽都不懂,一些有哲理的話隻有單純的孩子能夠脫口而出。
科學家和哲學家始終無法準確闡述什麽是愛,一個幼兒園的小男孩給出了經典的回答:愛,就是抱著她!
小男孩統治著天上的星辰,小女孩掌管著地上的百花,一個孩子就是一個天使,家就是天堂。然而,地獄無處不在,我們的身邊隨時都會開啟一扇陰慘慘的墓門。咿呀學語的孩子,學會了說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之後,父母會一遍遍教孩子記住家庭地址,以及爸爸媽媽的名字。父母內心裏的隱隱不安來自於躲藏在黑暗中的惡魔:人販子。
一個孩子從幸福的家中被強行扔到寒冷的街頭。
一個本該戴著項鏈的孩子脖子裏卻戴著鎖鏈。
一個在媽媽懷中奶奶膝上倍加寵愛的寶貝,突然變成一隻小狗,成為乞討的工具。
我們應該如何接受?
失去一個孩子,毀滅的至少是三個家庭,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三個家庭嚎啕大哭,三個家庭的上空下起滂沱大雨。多少父母從此精神失常,多少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從此一病不起,與世長辭。
我們要提出疑問,在這個以人為本的時代,販人卻比販毒量刑更輕,現行法律的天平是否傾斜了呢?
一個兒童跪在街頭,陳述的是全人類的罪惡!
兒童乞丐是城市裏畸形的怪物,這怪物的父親叫做冷漠,母親的名字叫做視而不見!
女人的爆發力有時不可思議,一個媽媽可以掀起車輛拯救車輪下的孩子,一個老奶奶為了找到孫子可以流浪輾轉很多城市。在她的乞討生涯中,遇到過無數的好人,伸出的援手,施舍的錢財,給予的食物,是這個老婆婆堅持下去的強大動力。
戰爭時期,老婆婆當過民兵,擔任過偵查工作。
她相信政府會幫助她,隻是她不知道,在南站東莊,像她這樣尋求解決問題的人很多,形成了一個村落——上訪村。那裏聚集著來自全國各地的上訪者,他們露宿在陶然橋附近的地道和涵洞裏。
本文作者曾經在南站廣場看到過近百個上訪者。
老婆婆何其幸運,遇到了特案組的幫助,偵破一起特大凶殺案和解救一個孤單無助的兒童,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老婆婆和特案組四人都堅信能夠找到小蛋蛋,什麽都不相信的人不會有幸福。老婆婆聽到小蛋蛋在棚戶區的時候,好像觸了電似地站起來,經曆了那麽多的辛酸和苦難,終於看見了曙光,她不由自主的向著那片曙光走去。
下麵即是整個過程。
這個接近80歲高齡的老人精神抖擻,拄著一根棍子,走過那些破敗的堆滿垃圾的小巷,走出藏汙納垢的城中村,一路打聽,來到棚戶區。工地周圍有著很多簡陋的臨時住所,棚戶區就是貧民窟,民工都回家過年去了,周圍很安靜,一盞昏黃的路燈照著路口。
在那個路口,老婆婆遇到了搶劫,兩個孩子貓在黑暗的小巷裏,一大一小,小的十歲,大的十四歲,他們嘀咕了幾句,就衝了出來,拳打腳踢,將老婆婆打倒在地。
年齡比較大的孩子,看來是個慣偷,他搜走了老婆婆的錢包。
這兩個孩子都穿著破衣爛衫,即是乞丐,也是小偷。小乞丐每天都要完成一定數額的乞討任務,完不成的話,就要挨打,這些孩子為了避免挨打,會將盜竊所得充當乞討到的錢上交。乞丐們以籍貫聚集在一起,除了向黑社會交付保護費之外,並不用繳納任何稅務,有的乞丐月收入可達萬元,一本萬利,這使得更多的小孩子被拐賣到這個黑洞裏。
老婆婆站起來,向著惡魔的巢穴步步走近。
搶劫的那兩個孩子很快回到住處,那是一個石棉瓦搭建的小屋,鍋碗瓢盆都放在地上,屋裏還有三個人,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裏,一個睡著的老人躺在床上,門前停著一輛木頭小車,小車旁邊坐著一個正在數零錢的婦女。
大孩子興奮的炫耀著說:我今天把一個老嬤嬤揍了一頓,我也敢打架了。
那個十歲的小孩子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還有我,我也上了。
婦女笑著說:下次,揍個大人去。
大孩子說:錢,給你。
大孩子拿出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一卷錢,婦女一把奪過來,把錢掏出,把塑料袋揉成一團扔在角落裏。安靜的呆在角落裏的那個小男孩,眼圈黑著,剛挨過打,卻不敢哭,這個可憐的孩子就是小蛋蛋!
小蛋蛋歪著腦袋,看著腳邊的這個塑料袋,我們無法得知他內心的真實感情,許多天的陰霾終於有了一絲陽光——這個小孩子隱隱約約覺得奶奶來找他了。
如果是一個大人,可能會將這塑料袋撿起來,仔細端詳,確認一下。
可是,這個小孩子呆傻傻的看著扔在牆角的塑料袋,並不敢去碰,隻是偷偷的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大人難以理解的感情,等到別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時候,這個小孩子彎下腰,撅著屁股,對著塑料袋輕輕的喊道,奶奶。
每一個小孩子,都記得奶奶的錢包。
奶奶的錢包,是一個塑料袋,是手帕,是放在菜籃裏的布包。奶奶的錢包是聚寶盆,可以給小孩子買很多好吃的東西。奶奶一向儉樸,不舍得亂花錢,買到的每一個東西都彌足珍貴。小蛋蛋依稀記得,奶奶常常打開這個塑料袋,給他買上一袋薯片。
奶奶,我們想你,深深的懷念你,永遠愛你!
奶奶,你拉著我們的小手走過門前的馬路,那是一條已經在歲月裏消失不見的馬路。
奶奶,你拉著我們的小手走向村裏的小賣部,那裏賣的東西長大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了。
奶奶,你拉著我們的小手走過貧苦的童年,那是考上大學後深夜回憶往事止不住流淚的童年。
奶奶,你拉著我們的小手走的越來越慢,走過春夏秋冬,你慢慢的走不動了,等到我們想孝順的時候,你扔下我們,一去不回,隻留下一個慈祥的笑臉讓我們想念。
我們長大以後,奶奶就腳踩白雲而去,隻留下一個慈祥的印象。我們浪跡天涯,為了生活奔波忙碌,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總有一天,卻永遠見不到奶奶了。
叫聲奶奶,淚如雨下!
事後調查,警方卻找不到韓露管的原籍,屍檢結果顯示,他的血型為B型,右眼角有個黑痣,額頭上有個疤。包斬記起看過一封尋子的信件,那上麵的描述和韓露管非常吻合。警方記錄中發現,他進過少管所,因為阻擋火車還被派出所抓走過。
當時的詢問筆錄記載,韓露管從六歲時就被人販子拐賣,輾轉倒手了七八次。
特案組尋訪了解到,韓露管懂得各種黑道切口,特別愛說髒話,從一些髒話中,可以看出他流浪過很多地方,他知道手淫的各種稱呼,除了打飛機和打手機之外,全國大多數地方都稱呼手淫為擼管,東北方言稱之為倒管,河南方言為逮管,陝西叫抹管,重慶和上海叫打手衝,安徽黃山稱為納雄,內蒙話裏叫做砍椽。
有時,韓露管會嚇唬不聽話的小孩,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肢解懶羊羊,輪奸美羊羊,給喜羊羊擼管到死!
如果小孩子不聽話,不去乖乖的上街乞討,他會掰斷小孩子的手腳。
他在殘忍中成長,他在流浪中長大。
韓露管可能也談過戀愛,他曾經對片警小馬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眾裏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賓館脫秋褲。
每一個浪跡天涯的人,年齡越大也就越想家。片警小馬幫韓露管尋找過家,但是徒勞無功。韓露管對家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那時他還是個小孩子,隻記得小時候能看到火車,看到麥草垛,看到小樹林。
有一年除夕夜,韓露管背對火車,一個人走在鐵道上。
那一刻,這個惡貫滿盈的人在想家嗎?
等到火車開過來的時候,他沒有閃躲,心裏希望火車從他身上碾過,但是奇跡發生了,司機竟然拉下了緊急刹車,火車居然在他背後停下來了。韓露管被關進了派出所,他對做筆錄的民警說,別問我籍貫,別問我的家,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裏……
除夕夜,萬家燈火,家家團圓,人們喜氣洋洋,歡度春節。
蘇眉稱讚畫龍:幹得好,你對自己的槍法真自信。
畫龍說:和那種人渣囉嗦什麽。
包斬說:至少他不會經過法院審判了。
梁教授說,除了人類的法庭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審判。
誌願者阿朵說:我是學醫的,小蛋蛋的胳膊應該能矯正過來。
蘇眉說:要過年嘍,吃餃子吧。
老婆婆包了餃子,熱氣騰騰的端上來。除了奶奶包的餃子之外,世間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吃的東西。特案組四人和誌願者阿朵,以及老婆婆和小蛋蛋祖孫二人,組成了一個臨時的家,桌上菜肴豐盛,還放著一瓶酒。
小蛋蛋看著奶奶,笑了。
電視上春節聯歡晚會還沒開始,窗外,一朵碩大絢麗的煙花在城市的夜空中綻開。
在大街小巷,有多少孩子等著回家,有多少孩子需要我們解救。那些被拐賣的兒童,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媽媽。回家!回家!回家!這是多少被拐賣的小孩子說不出但永遠保存在心裏的最美好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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