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
對於周揚的爽快答應，王子雄是沒有多少心理準備的，因為他是一個程序員，所以對做生意的事情並不怎麽精通。
洛州市的電腦培訓班行情大致穩定在八百元一個月的基礎上，這對於一般家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是對於城裏的孩子來說，則實在算不上什麽大開銷，他昨天晚上，結合周揚的談吐和穿著，費了半天勁才把價格定在了五百，而且他心裏還想著到時候要怎麽跟周揚討價還價，因為對方看來不是什麽有錢人。
網頁設計耗費的精力要比普通課程多出許多，而且這也要看學生的悟性，悟性不夠好的話，恐怕耽誤的時間還要多出很多，這就無形之中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要知道，暑假班正是賺錢的好時候，如果太過浪費時間在一個人身上，那勢必就會影響其他人。
但是讓王子雄意外的是，周揚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自己開的價格。
“你……你不還價？”剛說完，王子雄就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是有多麽傻，旁邊的一個戴著眼睛的女人不滿地朝這邊看了一眼，他尷尬地咳了兩聲之後再問，“咳咳，那個，既然價格沒有問題，那你有什麽要求？”
周揚想了一下說道，“其實也沒什麽特殊要求，隻是因為我對其他一些電腦軟件和程序有興趣，所以在下課的時候能不能向您請教？”
“……就這些？”
“當然……不是。”
看著周揚這張人畜無害的笑臉，王子雄卻總是覺得這張笑臉背後藏著幾十年的陰謀詭計，不說別的，就看那一雙烏黑發亮的深邃眼睛就知道這孩子鬼精鬼精的。
人品怎麽樣，王子雄不關心，隻要不殺人放火，隨便你，但是對於電腦的悟性他還是要求比較高的，對於那種本身不聰明卻要求很高的那種學生他都懶得費勁。
出身工科男的王子雄學的是軟件工程，他對人生的要求就像是程序代碼一樣，嚴謹而有序，他更樂於跟專業相關的人交流，即便話題是討論一天的C 他也完全樂意。
“那你還有什麽要求？”
隻要這孩子不胡亂纏著自己，提要求就提些要求，不然再這樣下去，自己的這個培訓班就真的隻能關門了。
“讓我在這裏當老師，然後頂學費。”
王子雄怒極而笑，“噗嗤！嗬嗬，小夥子，你憑什麽在我這裏當老師啊？合著你在我這裏學習，然後還不給錢？”
周揚麵對他的笑容沒有說什麽，而是徑直走到了一台電腦麵前，然後在王子雄麵前演示了重裝係統、拆裝主機等常規操作，除此之外，他還展示了他最為拿手的打字。
王子雄大吃一驚。
在這個人人一指禪的年代，能夠盲打的人少之又少，打字速度與此之快、準確率如此之高的人就更少了。
權衡了一下之後，王子雄答應了周揚的要求，但是他也提出了一個要求。
打工支付學費，沒問題，但是周揚得帶人過來報名培訓，否則這個培訓班老師多，學生少，傳出去都是個笑話。
王子雄在見識過周揚的電腦技術之後，打心眼兒裏欣賞這個充滿靈性的小夥子，但欣賞歸欣賞，生意還是要做的啊，他的確需要新老師幫忙，但是沒有學生，隻有老師也沒有用啊。
周揚考慮了一會兒然後便答應了他。
他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其實已經有些過分了，他需要做出一些其他事情彌補一下王子雄，這是平衡兩者關係的重要選擇，單方麵索取可能短期之內會取得一些蠅頭小利，但是從長期來看，那就得不償失了。
中午回到家裏，周揚躺在床 上想了一會兒，然後來到了樓下的小賣部打了幾個電話。
找人很容易，周揚手裏拿著一本同學錄，這是畢業生的標配，人手一冊，周揚本來不想搞這些套路的，但是他想到未來這些同學的信息可能會有用，所以也就跟別人一樣搞了一本同學錄，沒想到現在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翻開同學錄，上麵有班級當中的全部五十八個人的電話。周揚跟別人不一樣，很多畢業生在傳同學錄的時候都隻是給自己關係好的人傳遞，那些平時不說話的同學就直接忽略了，但是周揚沒有這樣做，他想的是，既然要寫，那就最好把所有的信息都收集詳細，為此，周揚還特地在同學錄的記事欄上麵添加了諸如星座、喜歡聽的歌、最難忘的事情等等，為避免他們不懂星座，周揚還特地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裏買了一張星座指南用膠帶粘貼在了同學錄的封麵上。
幾個簡單的動作，讓周揚的同學錄成為了全班最受歡迎的，而他所創立的同學錄格式竟然也開始在整個年級流行起來，這倒是讓周揚始料未及的。
周揚翻開同學錄，對照著上麵的電話打了幾個。
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的，隻要周揚能夠接觸到的，他都打了過去，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被委婉拒絕，這對於周揚來說根本不算什麽，然而一旦有人答應來，那就是天大的收獲，對著這種收益巨大、損失可以忽略不計的買賣，周揚十分樂意做。打著電話，周揚心裏也不禁自嘲，像自己這樣的，還學什麽電腦，直接擺地攤做生意好了。
一通電話打下來，一共有八個人答應來，而且有五個人就在洛州市，他們本來就在家裏閑得無聊，正好可以出來放鬆放鬆。
周揚揉了揉發燙的耳朵，有些頭暈，但是對於這個結果他還是很滿意的，本來他還準備打給林浩的，但想了想就算了，林浩不是一般人，隻要他看到自己學的東西，十有八九會猜到自己想幹什麽。
被別人看穿心事的感覺，周揚不想體會，而且他跟林浩之間始終橫亙著一些距離和代溝，在自己變強之前，周揚還是決定謹慎處理二人之間的關係。
“阿姨，多少錢？”
“五十。”
“啊！？”
正在掏錢包的周揚大吃一驚，不過就是打了幾個電話，怎麽這麽貴！
搖著扇子正在聽梆子戲的老奶奶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看了周揚一眼，說道，“小夥子，你打了六十多個電話，一共五十多分鍾，你瞅瞅，價格都在這呢，我可沒有朝你多要。”
葉陵看了一眼旁邊的灰褐色紙牌子，上麵用粉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塊錢一分鍾”。
價格透明，公平公正，實可謂童叟無欺，良心典範！
周揚沒在這件事情上計較，給了錢就上樓休息了。
午休的時候，周揚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從前，他牽著陳婷的手步入了婚禮殿堂，親戚朋友微笑著，祝福著，老李還在一旁插科打諢刁難自己，陳婷羞紅了臉難為情，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這就是周揚的天堂。
美夢總有個盡頭，或是自己清醒，或是被人打擾，周揚的夢醒屬於後者。
一陣車軲轆的聲音將周揚吵醒了，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滾動，他起床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半了，胡亂罵了兩句之後，周揚換了一件白色T恤走出了房門。
怪不得。
周揚打開門就看到一堆雜物和一個行李箱放在了門口，開門的時候險些把那隻黑色的行李箱給撞倒。
看來是有人在搬家。
隔壁的房門還開著，裏麵傳來了男女的聲音，周揚探著腦袋看了一下，但是什麽都沒有看見。
周揚有些生氣，因為在租房的時候，房東口口聲聲說周揚隔壁的這間房不會出租，但現在還不是租出去了。
唉，算了算了，隻希望他們不要打擾自己就好了。
周揚鎖好了門無意中瞟了一眼地上的盆盆罐罐，一隻塑料桶裏還有一條黑色的蕾絲內褲，看的周揚好一陣心潮澎湃。
看來這個年代的人也很是懂得生活情趣的嘛。
下午四點過十分，周揚再次來到了王子雄的培訓班，並且將自己聯係的人告訴了他，讓他早做些準備，別的不說，至少學生的座位數量得保證吧，王子雄眉開眼笑點頭稱是，並拉著周揚留下來吃了一頓晚飯。
晚飯是王子雄的女朋友做的，她放棄了北京的工作跟著王子雄來到了這個北方小城，保證了後者的一日三餐，三個人邊吃邊聊，但是到了後來，基本上就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話題了。
通過這次聊天，周揚驚訝地發現，這個王子雄竟然有著對互聯網超出常人的敏銳嗅覺，他對未來互聯網發展做出的預測與周揚所掌握的信息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出入。
而王子雄也驚訝地發現，自己收的這個學生在認知和格局方麵已經完全超越自己了，盡管論點還稍顯幼稚，但是他的大局觀，甚至比以前公司的領導還要完善，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周揚說的那句“未來社會，萬物互聯，萬物相通”。
一言以蔽之，實為精辟。
英雄惜英雄，兩個超越了年齡限製的男人都有了找到知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