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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見慈禧

  十九世紀中葉,外國的鴉片已經開始廣泛在華夏傳播開來,當時的清朝,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販夫走卒,都以此為風尚,並將鴉片取名為福壽膏,意為福壽安康之意,可名字聽著好聽,這實際上,福壽膏就是讓人吸食成癮然後活活喪命的東西。


  終於,鴉片廣泛侵蝕清朝軍隊並且到了不得不懲治的地步,1839年6月,震驚中外的虎門銷煙正式被載入了史冊,然而,這一幕除了震驚了中外,世人不知道的是,這一幕還刺激了另一外熱血青年,也就是齊海天的爺爺。


  齊老爺子當時熱血方鋼,正是嫉惡如仇的年紀,看到兩廣總督林則徐大人這大手筆之後,頭腦一熱,丟下家裏的老爹老娘和那條破漁船,直接奔燕京城去了,他得告訴老佛爺,不單單隻有廣州有鴉片,在他的家鄉,還有更多的人受到鴉片的毒害,他要請老佛爺派林大人去他的家鄉看一看,因為隻有朝廷能夠鎮得住當地的官員。


  不成想,這一去,沒有見著老佛爺,倒是進宮廷裏當了廚子。


  在宮裏當差,也是不容易的事情,齊老爺子從給宮裏進海鮮開始,足足熬了八年才被收進宮裏當了辦事的小卒子,主要任務就是跟宮外的海鮮商販們定期拿貨、檢貨,另外還得保證食料的新鮮和隨時都有貨,誰知道老佛爺哪天想吃哪道菜呢,這活兒放到今天,也就是個采購員,但是這采購員看著一般,做的可是中南海的買賣。


  要麽怎麽說潮汕人天生就是幹買賣的料呢,齊老爺子做“采購”做了三年,除了本職工作幹的漂漂亮亮之外,更緊要的是,他把禦膳房裏從燒火的夥夫到膳夫總管的人脈關係,都打理的頭頭是道,整個禦膳房的人見了齊老爺子,年紀小的,叫一聲齊爺,年紀大的,也會笑著喊一聲齊買辦。


  七年之後,齊老爺子四十歲的時候,當上了“鱉人”,總算是成為了禦膳房這塊天地裏的一個小頭頭,幾乎用了二十年,齊老爺子完成了小村漁民到“宮廷幹部”的人生跨越,但是他並不滿足,因為他來到燕京城八年,進宮十年,至今都沒有見著老佛爺一麵。


  勸老佛爺治理家鄉的鴉片,已經成為了一種過往,反而見老佛爺一麵,倒成了齊老爺子現在的主要目的,每次想到這裏,他都會覺得肩膀上駐留著一種使命感,這種使命感時不時地提醒他,你得見老佛爺一麵,不求像李蓮英那般侍奉左右,最起碼遠遠地看一眼也好啊。


  當這股使命感存在的時間成了,就變成了執念,執念經過的時間久了,也就成了心病,心病心病,最是勞心,終於,齊老爺子心累了,身子骨兒也不行了,他成了禦膳房曆史上最年輕退休的一位“鱉人”。


  人雖然走了,但是關係還在。


  靠著在宮廷裏積攢的家底兒,齊老爺子在燕京城置辦了一處三進三出的四合院兒,娶了媳婦兒,生了孩子,一男兩女,也算是好事成雙,但是他心中的那股執念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深刻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齊老爺子才明白,這件事情,若是不弄成,恐怕自己一輩子都不能心安。

  看老佛爺。


  這個已經遠遠背離初衷的想法竟然如此根深蒂固地紮根在了齊老爺子心中,這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事情,而這種根深蒂固作為傳承,竟然也一並留到了下一代的子孫身上。


  齊海天的爹,眾人在說這段曆史趣聞的時候,為了跟齊老爺子分開,就將他暫且稱為齊大爺。


  齊大爺遺傳了齊老爺子的一手好廚藝,對江浙一帶的海鮮風味菜品更是一看就懂一說就會,實打實的廚藝小天才,齊老爺子憑借著自己的人脈資源,讓齊大爺從小進宮(可不是去當太監)跟著禦膳房學做菜,學做人,從生火燒柴開始,一步一步地逐漸往上升。


  不得不說,齊大爺的確是青出於藍,在他三十歲的時候,已經成為了齊老爺子四十歲才達到的高度——成了鱉人。


  然而,齊老爺子還是皺著眉頭搖搖腦袋表示不滿意,我二十歲進的燕京城,純靠自己花了二十年成了鱉人,你小子從小被我悉心培養,合起來一算,花了二十多年才成了鱉人,你有什麽可神氣的。


  一來二去,爺倆兒按著這事兒理論了不少次,但是每次都不歡而散,久而久之,父子之間的隔閡就產生了,老的認為小的不懂事,不孝順,小的認為老的太古板,不懂變通,現在連老佛爺都學著洋人用刀叉,你還停留在上個時代,想見老佛爺,可以啊,那報紙上不都登著老佛爺的照片呢嗎,還非要看見真人,真是閑的。


  齊老爺子跟齊大爺的分歧與日俱增,最後成了一年到頭不說話的情況,十年之後,齊大爺四十歲,齊老爺子八十歲,前者成了禦膳房的膳夫總管,後者,則常年臥榻在側,重病不起。


  人老了,經曆的事情也就多了,但是齊大爺還是想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麽就非得想見慈禧老佛爺一麵呢?問他他也不說,就隻說這是齊家的事,不能對外人說,齊大爺一聽,怎麽我就成了齊家的外人了,這下,父子倆重修於好的事情一再擱置,直到齊老爺子駕鶴西去,倆人也沒再說過話。


  但是鬧別扭歸鬧別扭,到底是血濃於水父子一場,齊大爺心裏也暗暗地把老爺子的心事當成了自己的心事,隻不過他這個心事,也就是無聊的時候拿出來想一下,跟老爺子的心病可沒法兒比。


  或許是老天爺垂憐,齊大爺還真就看到了慈禧,並且還在一起住了幾天,原因無他,因為八國聯軍進城了。


  看著灰頭土臉的慈禧,齊大爺覺得老頭子真是瞎操了一輩子心,竟然為了這麽一個老太婆就半輩子不跟自己的親兒子說話,這不是傻子是什麽!

  至此,齊大爺把“見慈禧”一事埋在了心裏,生怕說出來被人恥笑,年複一年,“見慈禧”的那個角落裏,估計墳頭上都長草了,但是齊大爺下意識地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起這回事,興許是人越老想的事情就越多,心也就變的軟了一些,於是在齊老爺子忌日的時候,齊大爺在他墳前給他燒了幾張慈禧的照片報紙,然後跪下磕了三個頭,說了句“兒有罪”,此後,齊大爺心裏再無煩惱事。

  光緒三十五年十月,皇帝死了,慈禧也死了,至此,齊家算是徹底跟慈禧這老婆子絕緣了。


  那幾年,事情多,維新變法,義和團,甲午戰爭,幾乎是輪番著來,齊大爺有時候想,這慈禧還是死了好,天生的操勞命,現在不死,以後也得活活累死,這麽一想,齊大爺突然覺得還是當廚子好,餓不死,也不煩人。


  好!好!好!以後齊家人就當廚子了。


  這個天真而帶著一些搞笑色彩的想法並不隻是齊大爺胡思亂想的,他真的付出了實際行動。


  齊家人結婚生孩子都晚,齊老爺子四十歲結婚生子,接過齊大爺更晚,愣是在四十八歲的高齡娶了房媳婦兒,結果隔年就生了個閨女,再隔兩年就生了個兒子,所以京城裏的大夫們總是說,想生孩子,別求醫問藥,也別拜觀音菩薩,你往齊膳夫的館子裏點兩盤腰花,保準你生一窩兒子。


  每次聽到這種言論,齊大爺總是梗著脖子說自己是老當益壯,你們懂個屁!


  說到這裏的時候,周淑良的臉色變的不那麽自然了,雖然臉色毫無變化,但是她喝水掩飾的動作卻明顯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周揚和盧元忠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即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不管怎麽說,1919年,齊海天,就在京城裏誕生了。


  齊家人都一個德行,對菜敏感,對臭魚爛蝦更是敏感,興許是源於潮汕人特有的遺傳基因罷,到了齊海天這一帶,這種遺傳基因一點兒沒少,但是齊大爺卻犯了難,其實,他犯了跟齊老爺子一樣的毛病。


  當初齊老爺子交給他的任務就是“見慈禧”,現在他覺得自己也得給齊海天一個任務,但具體是什麽任務,他一時也想不起來,這種感受是最磨人的,成天看著這小子在自家飯館裏摸爬滾打,有啥學啥,他就覺得浪費人才,不行,終歸還是得給這小子找點兒事情幹才好。


  廚子這行當,齊家在整個燕京城也是數得上的,烤鴨的全聚德,北府門的小腸陳,這都是名聲在外的,那自然是比不得,但是齊大爺也沒那麽大的野心,大半輩子過去了,他覺得在廚藝這方麵,天賦如自己這般的能人,到頭來也不過就是混了廚子,然後置辦了這麽一處家業,說白了,還不是伺候人的。


  齊家兩代人都是伺候別人的,是不是……也應該讓別人伺候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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