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天意難違
三天過後,八月二十二號。
周揚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齊海天那邊已經派人來問過一次了,什麽時候出發去燕京,但是周揚也沒有給出一個具體時間來,隻說到時候會通知他,後者無奈,隻能同意。
這邊的事情擺不平,周揚也沒辦法離開這裏。
周淑良已經把家裏的電話搬到了她自己的房間裏,說是身體要緊,準備隨時撥打急救電話,但實際上就是不想讓周揚打電話上網而已,周揚也不計較,不過就是多去兩趟網吧而已,但是讓她心裏感到不舒服的是,先前自己給了她那麽多幫助,卻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這麽快就給忘的一幹二淨。
而這幾天,周揚更多的煩惱也正是來自於這個女人。
女人一旦懷了孕,那就真的跟瘋子一樣。
隨著周淑良的肚子一天天大的愈發明顯起來,她的脾氣也變的更加捉摸不定,而她的話,也更多地是圍繞著她肚子裏的那個肉球,而對外界的事情不管不問。
“我把電話拿到我房間裏,是為了我家渺渺,不然我拿著一個電話有什麽用?”
“吃魚對孩子的智力有顯著提高,這是德國教育專家證明了的,我是為了我家渺渺,不然我吃這麽多魚幹什麽?”
“老盧,我讓你給我買這房子也沒別的意思,就算是不住,以後拆遷也能得到一筆錢,不是貪圖你的錢,我要錢幹什麽,我一個女人要錢能幹什麽,這筆錢可以省下來給渺渺上學用,以後小學中學大學,到處都需要錢。我是為了我家渺渺,不然我要錢幹什麽?”
“我買這些嬰兒車幹什麽?你說幹什麽,過不了幾天渺渺就出生了,別的孩子有嬰兒車坐他沒有,你說他會不會傷心,會不會覺得低人一等?你別覺得他小,其實他心裏什麽都懂。我是為了我家渺渺,不然我要這嬰兒車幹什麽?”
哦,對了,渺渺是她給自己孩子起的小名,至於大名現在還不確定。
名字無所謂,但是姓什麽,那就不知道了,反正盧元忠正在為這個孩子能夠姓“盧”而做著最大的努力。
如此一來,盧元忠這個癡心郎好歹還有一個奔頭,但是周揚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除了每天要忙各種事情之外,還要忍受周淑良神經質的嘮叨和話裏有話的尖酸刻薄的言語,那天晚上孫益堅夫婦二人走後,周淑良對於周揚的戒備明顯就多了起來,不僅電話拿走了,而且還規定了盧元忠每天晚上七點之前必須回家,不準抽煙,也不準帶任何朋友或者工作上的人回來。
笑話,現在盧元忠簡直成了專職保姆,哪裏會有什麽朋友,更不晚歸,這話明顯是衝這周揚來的,但是周揚也不介意,一副“你說你的我做我的”模樣。
二十三號這天中午,正是飯點兒,孫益堅來了,還有他老婆。
話沒多說,坐了一會兒就走了,但是來的時候是兩個人,走的時候就是三個人了。
周淑良手裏的筷子在鬆鼠魚裏撥拉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塊值得吃的東西,好好的一條魚被攪成了一灘爛泥,她摔了手裏的筷子在桌子上盧元忠也不敢說話。
“這是我家,他把他當成什麽了,竟然還真真不客氣!”
“是的是的。”
“他就以為隻有他能耐,他有本事?要不是我現在懷著孩子,手裏的產業早就壯大了,還輪的他一個小毛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躂!”
“是的是的。”
周淑良又拿起了筷子,還是在那條魚的身上四下劃拉著,大概是閑得無聊,所以就把這一灘肉泥當中的爛肉給一根一根地夾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
“我也不是生氣,我就是看不慣他的那個樣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也是在我難堪。那些錢我又不是不還,這套房子捯飭捯飭賣出去也有一百萬了,一百萬還他三次都富餘,可我這不是有孩子了嘛,我是不還嗎?不是。我還不是為了我們家渺渺,說起來渺渺還是他的弟弟妹妹,怎的還如此不懂事呢。沒教養。”
“是的是的。”
周淑良看了他一眼,當下不禁有些惱怒,“是的是的,是個屁!就算是個屁,也得放兩個不重樣的,就你這樣,我還怎麽讓孩子跟你姓!不吃了!”
筷子一丟,跟盤子碰撞發出一聲脆響,這聲脆響像是一道命令一般,盧元忠立刻走到了周淑良身邊,然後扶她起來,朝著她臥室走了過去。
掐著飯點兒來,自然就是要請周揚吃飯的了。
和天下。
這酒樓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一般之所,酒樓上麵遠遠就能看到的“和天下”三個字就是著名書法家、國畫大家齊白石齊老題寫的,單是這幅字,分量就不輕。雖然周揚一直說隨便找個路邊的飯館吃點兒什麽就可以了,但屈錦文還是半拉半扯地將他帶到了這裏,周揚也就半推半就地跟著走了過來。
走進大廳裏,四周的環境果然不一般,那白色的石壁之上多是生動地浮雕,雕刻的什麽,周揚看不懂,估計別人也看不懂,看樣子,畫的都是外國人。
孫益堅對這裏的環境倒是很熟悉,看樣子他以前來這裏的次數都不少,門口的迎賓小姐還能叫的出“孫先生”,屈錦文雖然還笑著,但是在聽到那穿著旗袍身材妖嬈的小丫頭說出“孫先生”三個字之後還是不自然地朝著孫益堅看了一眼,後者隻當是沒有看到,跟周揚走在一起,將她晾在了一旁。
乘電梯上到三樓,一個小包間。
這個年代包間還是要格外付費的,所以能夠坐到包間裏的人腰包裏還是有倆錢兒的。周揚估計孫益堅這回是掏出老本兒了。
三人落座,服務員遞過來菜單。
“讓周先生點。”
周揚擺手拒絕,“隨便點幾個家常菜就好了,用不著這麽鋪張。像我剛才說的,咱們在路邊的飯館吃碗麵就挺好的。”
說完,周揚點了一個幹煸四季豆,一個回鍋肉,還有一個清炒苦瓜,然後就把菜單遞給了旁邊的服務員。
“那怎麽行,周先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誰能到街邊去您也不能。”屈錦文搶著說道,然後把菜單拿過來給身邊的孫益堅遞了過去,後者低頭拿著菜單開始點菜。
周揚笑了笑,然後喝了一口茶水。
剛才的話,的確是真心話,他對吃的沒有什麽可挑揀的,就算真的去了街邊餐館他也能吃的很好,但是現在不行,他就是想看看孫益堅是不是真的能夠立即自己說這話的原因。
我吃不吃是我的事,你點不點是你的事,這兩件事,可千萬不能混成一談。點的東西,不吃可以,但是放在這裏看著也好看,談話的時候也不顯得那麽尷尬。
如果麵前就放著一盤地三鮮,一盤清炒苦瓜,你能談出個什麽花樣來?
孫益堅看著菜單皺起了眉頭,但最終還是開口了,他點了鮑魚魚翅這些一般排場的吃食,周揚一邊勸說著行了行了,同時還一邊讓服務員不要聽他的,孫益堅說周先生客隨主便,我點什麽您就別管了,周揚就說太破費了不好,屈錦文接話說這不叫破費這叫物有所值,周揚反問那我在你們眼裏就是事物,就是東西了?屈錦文急忙擺手說你不是東西不是東西……
話說到這裏,幾個人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
周揚這個氛圍點燃的不錯,孫益堅夫婦也都不像方才那般緊張了,本來孫益堅還想點一些野味助助興,但是被周揚給攔住了。
這一次是真攔。照這麽吃法,就真的把他吃出窟窿了,隻要他能夠有這個意識,那就等於邁出一大步了。
菜還沒有上來,此刻也正是說話的機會。
孫益堅還是按照事先定好的套路講話,“周先生……”
“叫我小周就行了,您這樣說話,我怕折壽。”
屈錦文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孫益堅便再次笑著點頭,“小周啊,按照規定,我是不能經商的,所以前兩天我就去工商局把公司交給我家裏的一個親戚了,規定說我不能做生意,但是沒說我親戚不能啊。所以,小周啊,你以後要是有什麽運輸方麵的生意,盡管可以找我。”
周揚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他在想憑孫益堅這個腦子,這些話到底是不是他說出來的,如果不是他,估計就是屈錦文幫他想出來的了。
那天晚上他說自己逛了一天的運輸市場太累了,就是在給他們路子走,並且說第二天老地方見然後自己也沒有去,也是看他們是否會主動找自己。第一件事,是看孫益堅有沒有培養的價值,最起碼他得有看人看事的能力,做不做且不說,至少你得有眼色,至於第二件事,他是在考驗這份“命運的安排”是否牢靠,如果他們能重新回頭找自己,那就是真正的天意難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