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總會有缺口的
孫益堅臉色變的難看至極。
周揚又說道，“孫科長,不要以為官場就是為人民服務，這太天真了，可是你也不要以為這裏就是一片臭泥潭，殊不知，這臭泥潭裏赤條條地也擠滿了人，你鑽都鑽不進去。”
“難道我道個歉還要搖著狗尾巴去？”
說著說著，孫益堅的口氣就有些不對勁了，屈錦文想要攔著他，但是周揚卻朝著屈錦文揮了揮手製止了她。
周揚又說道，“孫科長，您這思想，還是沒琢磨透啊。要不，您再回去好好想想？”
孫益堅本來心裏正醞釀著怒火，但是在聽到周揚的這句話之後，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到這裏來不是為了爭這口氣的，就算是要爭，也犯不上跟周揚爭，有能耐去跟湯局長說啊。
這麽一想，火氣就壓了下來。
“好些了？”周揚又問道。
孫益堅點了點頭，同時在心裏暗暗感歎這個小子手段之老辣，經驗之豐富，他說的，就好像是他經曆過一樣，而也正是這種感同身受能夠給他帶來最貼切的安慰，這種安慰讓他有一種找到了知音的歸屬感。
“既然好些了，那你應該知道怎麽做了吧。”
這還真不知道。
看到周揚要說最重要的部分了，孫益堅和屈錦文都幾乎都豎起了耳朵謹慎地聽著。
“不管是省廳還是局裏，其實都是這個湯局長在兩邊操作著，所以最終的突破口還是要放在湯局長身上的，目標確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那就想辦法接近他就是了。至於什麽辦法，我不太了解，你呢？平常有什麽途徑能夠接觸到他本人嗎？”
“我可以跟常秘書聯係，約個時間地點，就說有一些工作要匯報。”
真是一個天真的家夥。
周揚也不點破，而是看向了屈錦文，“嫂子，你有什麽看法？”
屈錦文看了孫益堅一樣，平時雖然她也總是老大，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實際上她也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我看，還是直接去他家裏的話比較好。但是，得找個什麽理由啊。”
這還像個有腦子的人說的話。
“嫂子說的沒錯，是該找個理由。平時無中生有的事情多的很，多少人沒有理由也要製造理由，為的是什麽，就為了見一麵，留下一個印象，哪怕就是自己的名字被領導叫一聲也是好的。”
的確是這種道理。孫益堅點了點頭。
“但是，你們現在還不能去。”
“為什麽！？”
他的話裏，激動多餘疑問，周揚皺了皺眉。
“你幹嘛，踩著你貓尾巴了叫這麽大聲，聽小周說完。”屈錦文毫不客氣地數落了他一頓。隨後又對周揚說道，“幾年不在實權單位待，連腦子都有些變笨了。”
周揚沒有表態，依然說道，“好剛要用在刀刃上才好。但是好剛的年限也就那麽幾年時間，保養不當或者自身材質不佳，很可能就生鏽了。孫科長，您也算是一塊好剛了，但是被丟在灰塵裏的時間太長了，湯局長可能已經不記得你了，而且，你們之間的矛盾，簡直可以說是仇恨了，他討厭不是沒有理由的，所以，無論你什麽時候登門拜訪，都注定是最後一次機會，成，或者不成，都看這一次機會了。所以，你們在沒有準備好之前，絕對不能貿然前去。否則，這機會就白白浪費了。”
周揚的話把孫益堅說的後背直發涼。
後半輩子的命運全部都係在一次見麵上，這如何不讓人膽戰心驚，又如何不讓人寒冰徹骨。
屈錦文同樣神色嚴峻，她也沒有想到這一層，若是真的就這樣拎著幾盒蜂王漿貿然前去，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幸虧周揚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了!而這也潛移默化地把周揚的神秘再次提高了一個層次，這小子到底什麽背景來頭，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心機，這長大了還得了？
周揚拿起麵前的茶杯，但是已經涼了。
孫益堅站起身來，給他續茶。
“孫科長也是很有顏色的嘛。”
孫益堅放下手裏的茶壺，笑容有些尷尬，“明白是明白，了解是了解，智商也夠用，可就是這腿……邁不動！”
像是自己的雙腿有意識一般，孫益堅狠狠地在上麵拍了兩下，像是在打自己不聽話的孩子，屈錦文瞥了他一個白眼，沒有說話。
周揚點點頭說“剛開始都這樣”，同時又說道，“但是以後不能這樣了。三十六，三十六啊，你已經浪費了整整十年了，孫科長，不消我提醒，這十年，你身邊的以前的同事，現在應該至少都是處長級別的了吧。”
說到心坎兒上了，孫益堅沒說話，但是屈錦文可忍不了，“哼，別說老同事了，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厲害，剛進來每兩年就成科長，又沒兩年，又做副處長了，你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搞的，真是隔幾天就換一個樣兒，昨天還是科長，仗著年齡還能叫一聲‘小張’‘小王’，可過幾天，人家就是處長了，你再在人家麵前掛一個‘小’字就不合適了，可是對一個小你十幾歲的人堆著笑臉搖尾巴，那真是……”
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不過周揚相信這不是屈錦文真的說不下去了，她是在故意給孫益堅留下一口喘息的空間，旁人說一萬句，也不如個人想明白其中一句。
孫益堅懂，他都懂。周揚知道。
他得邁出第一步。
怎麽樣才能邁出第一步呢？光打倒心裏的那個小人還不行，得讓他嚐到甜頭才可以，既然糟蹋了內心崇高的理想和為人民服務的精神，那就得有相應的補償才可以，否則，一切就都是扯淡。
這種甜頭說起來其實也簡單，或是切實的利益，或是看得見奔頭的希望，兩者皆可，但是周揚自認辦不到，而且就孫益堅現在這種狀態，也難。
“嫂子是做什麽工作的？”
聽到周揚突然說起了自己，屈錦文急忙楞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我是醫院做護士的。”她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幽怨，想來，也是跟孫益堅有關，在交通廳這種實權部門，又有哪個領導的老婆還要在醫院裏當護士伺候別人？恐怕就孫益堅獨一份兒了吧。
周揚嗯了一聲就沒有說話。
護士?很難啊。想要見麵的巧合率實在是太低了，總不能指望著湯局長生病，然後被一個護士給妙手回春吧？
不現實，在電視劇裏倒是可以試試。
周揚靠在了椅子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右手的食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著。
孫益堅有些不服氣被這樣一個小孩子給壓製著，他試探性地說道，“小周，你看我剛才說的那個建議怎麽樣，從常秘書那裏找到突破口呢？我覺得可以試試，他是湯局長最為信任的人。”
周揚閉著眼睛說道，“孫科長，你隻知道常秘書是湯局長最為信任的人，可你知道常秘書到底是誰的人嗎？”
孫益堅對周揚的這番話感到奇怪，“那自然是湯局長的人了。”
周揚反問，“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是某個副廳長或者哪個處長安排在湯局長身邊的人呢？”
“這、這不能吧！”
孫益堅覺得周揚這話說的有點兒太離譜了。
“你覺得我這話說的太離譜了是不是？”
孫益堅不置可否。
周揚睜開了眼睛，依然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接近湯局長，不是一個人的想法，湯局長也不是你一個人的。盯著這個位子的人有很多，你怎麽就知道常秘書不是其中之一呢？穩固自己利益的手段，一方麵是守住，另一方麵，就是切斷。隻要切斷了他人跟湯局長之間的聯係，就等於把自己放在了距離湯局長最近的位置上，消除了敵人，才能留住勝利的果實。所以，你，孫科長，找一個背景、底細都十分不明朗的人，是下下之策，你信不信，假若你是副局長之一，說不定常秘書會主動來給你通風報信的。當然，前提是你的苗頭要好，底子要過硬。這樣跟你混才有希望。”
“沒錯，局裏的兩個副局長，最近活動的是挺頻繁的。要不，我從其中一個人下手，提前為自己鋪好路?”
“我不清楚。但是我挺你剛才說的那個湯局長，能把你壓在交通廳一壓就是七年，我覺得這個家夥不是那麽好扳倒的，你要小心。不可暴露自己的野心，更不能暴露自己的手段，讓別人知道你在想什麽，那你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這一席話，竟然讓孫益堅熱血沸騰，他仿佛置身於一片極為慘烈的戰場之上，而他，就是那個單槍匹馬準備搶回自己東西卻沒有退路的勇士。
這種久違的激情，讓他渾身充滿了動力。
“這件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說，所以就隻能依靠你們自己了。多走動走動，看看其他廳裏、局裏的人在搞什麽活動，也學一學。人，畢竟是人，總會有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