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老同學
“是,確實是這樣。”
對於周揚說的話,孫益堅從來都是無條件的讚同,特別是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覺得周揚就像是一枚釘子,句句話都釘死在了事情的根兒上,屈錦文和自己加起來都沒他看的真麽透徹。
“這個事情,別多想,多想了也沒用。如果是湯局長或者其他領導,你就完蛋了,但現在這個人是沈姨,那這件事情就沒有到達不可挽回的地步。她畢竟隻是一個女人,兒女比天大,眼皮子淺,雖然跟著唐局長這麽多年,但是格局也就那麽巴掌大點兒的地方。不用太過於擔心。人的勢一起來,那就是攔都攔不住。我看著,你的勢已經起來了,不會隨隨便便地被一個女人給攔在半路上的。”
說這話,周揚心裏沒有把握,也沒底,畢竟不是親眼所見,中醫看病,實在不行還能懸絲診脈呢,他現在不僅連人看不著,連一根絲都沒有,這不是為難人嗎。
電話那頭的孫益堅不清楚周揚現在的處境,但是對於他說的話卻是十分信服,周揚還會鼓勵自己,但是屈錦文就不會,她隻會一味的打擊和責罵,也不懂什麽以退為進,在她的眼裏,過程什麽的全都是假的,隻有結果是真的。
這句話本來沒什麽錯,但是因為心裏各種情緒的積怨,他對於從屈錦文嘴裏說出來的話,都抱著不同程度的反抗和抵觸。
“那我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不著急,你也看到了,湯局長身邊沒有簡單的人物,多少人都巴不得沾上這條線呢。”
“對,是不能著急。”
一想到沈姨臉上那一抹笑容他就一陣冷汗加後怕,這不是尋常人受的了的,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
“你現在機會來了,但是沈姨這條線還是有些偏,該怎麽扯到湯局長那條線上去還是要花一些工夫的。如果這次工作調動成功了,你可以帶著禮物去感謝拜訪一下,在這個時刻,正是你們關係最好的時候,他們不會排斥的,而且感謝也理所當然。具體怎麽操辦,嫂子應該更拿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湯局長大概會跟你單獨私聊一些東西,聊天的內容,你最好有所準備,就算是對著鏡子練習,你也要拿出最好的狀態。孫科長,這是實實在在的關乎你自己的事情,重要性無需多言。”
“我懂我懂。”
“是,我知道,你懂……那行吧,既然你都懂,那我以前說過的話我也不想再重複了,這次是老天爺幫你,抓住機會,千萬不要讓機會溜走。還有,上次你說的那個建展覽館的事情,你可以提一提,至於提多少,你自己看著辦,記住,察言觀色!”
“我懂我懂。”
“還有,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從身邊的同事下刀。記住,不是省廳的,是市局的,前期你可以從那些小的、明顯的目標下手,背景比較硬的,資曆深的老家夥們,先暫時不要動。”
說到這裏,孫益堅就有些猶豫了。
“這、這不太好吧,無冤無仇的,現在就要在人背後捅刀子嗎?”
“現在?聽你的意思,還要挑一個黃道吉日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樣做……不好。”
周揚一時也想不出來什麽說服他的理由,如果是屈錦文的話,或許還能說說他。
“孫科長,你覺得如果別人有機會往上爬,他會不會在背後給你捅刀子?會不會?機會隻有一次,抓不住尾巴就溜走了,失去了就很難再回來了。想想,你今年三十六了,等了足足十年才有現在這樣一個堪稱完美的機會,現在你卻猶豫了起來,你這不僅是對自己不負責任,更是對你的老婆孩子不負責任。你想做好人,可以啊,壞人過來傷你的時候你別後悔就行了。不就是再耽誤一個十年嗎,沒關係!窮且益堅嘛,有什麽關係……”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麽做了!周揚,謝謝你!”
電話掛斷了。
周揚拿著公用電話,嘴巴卻是不停,對著響著忙音的話筒依然喋喋不休,“你以為不爭不搶就行了?你以為窮就能獨善其身了?做夢吧你,周揚!你有東西的時候,誰都會盯著你,你沒東西的時候,那些人也依然會盯著你,隻要你還活著,隻要你還活著……”
後麵的這些話都是周揚對自己說的,而且他的情緒也愈發激動起來,如果不是因為還有最後的一絲理智,他恐怕就要把手裏的電話給砸碎了。
終於,在電話亭外麵有人敲門的時候他才終於放下了電話。
外麵的一對戀人擁抱在一起,頗有些詫異地看著眼睛通紅的周揚,隻以為他是喝醉了酒的瘋小子,那個男的把女的擋在了身後,免得周揚胡來,後者緩過神兒來抱歉地點頭笑了笑,然後雙手捂著臉狠狠地摩挲了一下,以便讓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第二天中午,孫益堅在食堂吃完了中飯正在科室裏待著看報紙,看了一會兒,他覺得眼睛有些算賬,算一算時間,也到了午睡的時候,正在他想趴著眯一會兒的時候,傳達室老張路過,“老孫,剛才換班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找你,你要不過去看看?”
孫益堅笑著說道,“有人找,想找,他總會找到這裏來的。”
“嘿,你這話說的,以為我騙你是不是?”
這種玩笑以前經常開,年輕的時候就經常被戲弄,現在也混成老資格了,孫益堅可就不會上當了。
但是現在新進來的年輕人一個被騙到的都沒有,雖然孫益堅嘴上說著“聰明”,但是心裏卻十分不好受,合著就自己傻,人別人個頂個的都聰明。
老張看他沒有動彈的跡象,又敲了敲玻璃,“真的,不騙你,是個女的,還挺漂亮的呢。開著車來的。”
開車,還開飛機呢!
孫益堅笑了笑,接著就把身前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了收拾,準備趴下眯一會兒,本來這裏有張躺椅的,鋪上一條毯子就能睡覺,但是昨天被同科室新來的小楊給搬走了,說是要安燈泡,結果安了一天到現在也沒把躺椅還來,一大早來到這裏,黑不提白不提,仿佛這件事情跟他沒關係一樣。
老張看著他捂著外套躺下了,悻悻地撇了撇嘴,沒說話,走了。
孫益堅身處在黑暗裏,感受到了比白天更加穩定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讓他得以放鬆地呼吸,讓他可以安穩地枕著胳膊睡覺,他甚至就想這樣一直下去該多好。雖然有點兒像沒出息的鴕鳥,但如果真的沒有這些繁雜亂遭事情的話,孫益堅更願意當一隻鴕鳥。
每次睡覺的時候,孫益堅都會給自己設定一個美好的角色入睡,帶著這個角色的使命感和責任感像是演戲一樣進入一部正劇,然後扮演著最得心應手的角色。得益於此,孫益堅從來都沒有像別人一樣失眠過或者出現睡眠方麵的問題。
今天,他扮演的角色是衛生廳的廳長,然後把自己的妻子調度到待遇最好的可是,並且幫助學曆不高的她一路考研考博,最後進入到省廳工作,然而,他的美夢剛剛開了一個頭,就有陌生人闖入了。
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孫益堅不想搭理這個老張,當初自己還是新人的時候他就變著法兒的來糊弄自己,害自己要一天往傳達室跑三四趟。
他換了一個姿勢,外套仍然罩在腦袋上,但是身上還是被拍了兩下。
孫益堅有些惱火,猛地一掀外套站了起來,“哎,我說,老張你沒完沒了是吧……陳、陳茜?”
一個穿著利落的黑色職業裝的女人站在了孫益堅的麵前,她的頭發盤了起來,化著淡妝,雖然沒有勾勒出太過明顯的眼角和眼線,但是卻依然能夠品味出她出類拔萃與眾不同的氣質。
與自己這類人不同的氣質。
陳茜是自己的大學初戀,但是在大三決定實習的時候就分手了,為這件事情,兩個人都鬧過不少別扭,終究還是分道揚鑣,孫益堅那個時候脾氣更硬,而脾氣硬的人,要麽就是家底殷實,要麽就是天生自卑。
很不幸,孫益堅屬於後者,這種過度的自尊就形成了他的自卑,而陳茜家裏是開藥房的,並且跟醫藥部門的官僚們都保持了良好的關係,想想也是,沒個把關係,人家誰讓你開藥房啊。這可都是吃不好就會要人命的玩意兒。
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這裏碰到她。
“你怎麽還在這裏?”
陳茜皺著眉頭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孫益堅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初倆人鬧分手的原因就是陳茜讓他一定要學會鑽營,並且交給了他很多不外傳的為人處世的方法,包括考研究生時候的送禮和後來的實習,都是她幫忙出的主意,但是孫益堅都沒有聽她的,還照樣考上了研究生。這也更加讓他堅定了兩個人不是一類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