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一張巨大的黑胡桃木桌子，桌子後麵，坐著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他棱角分明的麵孔，微醺的胡茬，還有那如深淵一般的眼睛，簡直可以把人深深地糾纏其中，然後攪碎成粉末。
“在下徐梟，是子豪的父親。”
徐梟站起身來，然後伸出了右手，周揚和司徒亮先是被他強大的其實給鎮住了，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兩個人先後站起來，然後說了一聲“叔叔好”，再握手。
當周楊握住那隻大手的時候，心裏有了一些觸動，這隻手掌上的繭子所承載的重量，一定不比任何人少。
這又是一個厲害的家夥啊！
讓周揚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家夥居然還給了他和司徒亮一人一張名片，隻是很普通的卡片名片，並不是很符合這辦公室的豪華裝修風格。
周揚認真地把名片放在自己的口袋裏，然後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對於采取如此見麵方式的徐梟有著濃厚的興趣，並且上官羽給他“土皇帝”的評價也進一步激發了他的好奇心。
這裏的辦公環境，這裏的價格，這裏的裝修，無一不在刺激著周揚的神經。
“子豪這次給你們惹了不小的麻煩，也多虧了你們二位的幫助才沒出事。”
司徒亮急忙說，叔叔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他的態度謙卑而局促，這原本是對長輩的尊重和禮貌，但是在徐子豪眼裏卻成了諂媚怕事的姿態，他冷哼了一聲，並且對著徐子豪翻了一個白眼。
周揚也說了同樣的話，但是徐子豪卻沒有反應。
“我都知道了，是你拉著子豪跑的，而且還砸碎老板的電話是不是？不錯，小小年紀就如此沉穩和果斷。子豪若是有你的一半本事，我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此刻距離事發不過才短短一個小時而已，想來，可能也是阿成告訴他的了，但是事發的時候，阿成明明就在外麵，沒跟他們在一起啊。
徐梟又看向了司徒亮，“司徒炎武可好啊？好久沒看到他了，閃個月是他生日了吧？想想，也五十了吧？”
司徒亮恭敬地說道，“家父身體無恙，倒是徐老板要多多照顧自己的身體才是。”
“哈哈哈，你小子，都說司徒滿門都是英才俊傑，從你身上可見一斑啊。”
原來他們認識。
周揚看了一眼司徒亮，心裏對司徒家也有了興趣，並默默地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裏。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其中大多時候都是徐梟一個人說，然後徐子豪在一旁不停地拆台，周揚和司徒亮則小心翼翼地點頭或者微笑，臨走的時候，一個女秘書模樣的人將周揚二人送了出來，並且給了他們每人一個大紅包，捏一捏，還挺厚的。
周揚想著回去再拆開，但是司徒亮沒那份顧忌，他邊走邊拆，然後看到了裏麵的兩千塊錢，綠色的老人頭，笑眯眯的，甚是可愛。
“徐家到底是有錢啊，簡直就是守著金礦啊！”
周揚好奇，“徐家到底是怎麽回事，看這氣派，好像是土皇帝一般。”
說到這裏，司徒亮朝著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你這個‘土皇帝’比喻的很恰當，他不僅土，而且還很豪。”
土豪？
“徐梟，那可是闖關東活下來的人。八十年代，他從山東老家跑到了東北，赤手空拳，五年，具體幹了什麽，沒人知道，反正回來的時候賺了兩千萬，據說是拿下了兩個油田。雖然東北老工業基地衰落，但是石油還是有不少的，國內自銷或者出口，這都是真金白銀的生意。”
“後來，他在山東待了半個月，然後又來到了燕京，一年時間，榨幹了兩千萬，一窮二白，並且玩兒了一個軍隊老大的閨女，弄大了肚子。這事兒，其實好事兒，直接娶了不就行了，當兵的，不忌諱這個，而且他說起來好歹也是一方梟雄，結果呢，他嫌棄人家醜，不幹，最後被整的一窮二白，又回到了曹妃甸窩著。娶了個老婆，老實了幾年，又跑到了燕京，好像離開的時候還留了一首詩，土的掉渣，我還記得其中兩句——老子徐梟是好漢，回到長城接著幹！聽聽，多流氓。”
“那後來呢？”
司徒亮低著頭，一邊往手紙吐唾沫數錢，一邊說道，“後來就到了現在，這不，腰纏萬貫，東山再起了。”
“那個軍隊……”
“死了。沒活夠歲數，被徐梟生生給耗死了。”
“那他家裏人……”
“一群廢物，現在就靠家裏的關係倒賣一些秘密信息。早前所有人都說徐梟不識抬舉，又有誰知道，人家是看清楚了那一窩鱉孫是個什麽德行，知道他們難成大事，所以壓根兒就不跟他們一起玩兒。”
“兩千零一百六十六。真夠意思。”
數清楚了錢，司徒亮心滿意足地把紅包揣在了口袋裏。周揚感歎，這個徐梟的事情，足夠寫一本傳記了。
寫字樓裏麵有吃飯的地方，每一層都有，給他們安排吃飯地方的依然還是阿成，說他是保姆真是一點兒不過分，但是問他關於徐子豪的事情，他卻絲毫不肯透露，隻說少爺還在辦公室。
大概兩點多的時候，徐子豪才來到餐廳陪二人一起吃飯，這頓飯吃的吉野家，期間，三人並沒有怎麽說話，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而其中，尤以徐子豪的心事最終，他瘋狂地吃飯，吃幹抹淨之後擦擦嘴說道，“老周啊，對不住了，我得走了。”
周揚楞了一下，怎麽著，說的跟生離死別似的。
“我得轉學了，去英國。老徐說，我這人資質愚鈍，屬於不開竅的盲流，與其在國內浪費國家糧食，還不如去國外糟蹋。學校都聯係好了，據說是什麽國際知名野雞大學。一年二十萬，讀三年。回來之後就是精英了。當慣了廢物，我也要嚐試一下精英是什麽滋味了。兔子先走一步，那我就後走一步。以後在洛州，就你一個人了。不過你放心，雖然我走了，但是在洛州你照樣可以當老大。宮耀明，還記得不，就是那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局長，出了事就找他。”
一時間，周揚有些沉默，但是隨即他也想開了，萍水相逢就是萍水相逢，命運就是如此，不會因為你跟某個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就會產生什麽深厚的情誼。徐家和司徒家的根基擺在那裏，以後走的注定也是精英道路，對於這一點，他們家裏的長輩自然比別人看的更清楚。
周揚爽朗一笑，說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也就是距離遠了一些而已。無妨！”
徐子豪愁眉苦臉地氣，似乎心中有萬般苦楚，“你別磨嘰了，我跟徐梟理論了半天，他愣是不讓步，你知道他是怎麽說的嗎？他說兔子，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而且還是24K純金的，屬於跟國家掛鉤的那種金鑰匙，是我們徐家這種走野路子的比不了的。他還說你，老周，他說你是天生幹大事的鬼才，是梟雄，還說我跟你混混在一起，遲早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其實我知道，他就是想斷了我的後路，我從小到大，結交了很多朋友，孰輕孰重，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我心裏門兒清，跟他們的關係，斷了也就斷了，老子不在乎。可是你們兩個，老子我是真舍不得啊！”
似乎動了真情，他的臉色有些發紅。
他又說道，“說不定啊，徐梟就是想我給支開，然後把家裏的東西都留給那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我都跟他攤牌了，你的東西，想留給誰留給誰，老子又不稀罕，這些年霍霍你的東西也霍霍了不少，錢也花出去不少，我都夠了，不要你太多，到時候給我一口飯吃就行了。可他不幹啊，非說什麽，啊，既然霍霍都霍霍了，那就霍霍出個樣子來。你說他是不是流氓無賴。我都不待看他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周揚不予置評，隻是徐梟如此評價自己，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司徒亮對徐子豪的遭遇深表同情，拿起紅茶代酒，跟他幹了一杯，結果他隻喝了一半，被徐子豪叫罵不誠實，然後讓他幹了一瓶冰紅茶，喝的司徒亮一直打嗝打個不停。
昔日的二中三劍客現在隻剩下周揚一個人，確實有些寂寞，但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周揚也坦然接受。
接下來的幾天裏，三人玩兒了個痛快，幾乎將四九城的好玩兒玩意兒，有意思的地方都溜了一圈，直到司徒亮的那個長腿姐姐再次出現才打斷了三人的聚會。
最終，徐子豪被阿成帶回，司徒亮跟著司徒碩碩回學校認錯道歉，並且寫了一萬一千字的悔過書，據說這代表著一心一意，整的跟情書一樣。
情誼散場，周揚稍感失落，但是這意味著他的計劃已經正式拉開了序幕。
他找了一個網吧，然後找到了“黃老邪”，給他MSN發了一條見麵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