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脈絡

  周揚終於開始注意這個陌生的男人。


  之所以稱他為男人，是因為在他的身上，周揚感受到了跟自己一樣的氣質，一種明顯拜托了學生氣而沾染上社會味道的氣質。


  “我就是，有何指教？”


  “你這事兒辦的不錯。”


  周揚不置可否，點了點頭，但最終還是看向了沈磊，“兄弟，咱們兩個男人之間的衝突和誤會，最好私下裏解決，別連累別人。井水不犯河水這種話我從來不說，誰知道哪天我就犯了混跟你杠上了呢。我也頂多說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你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我保證不會對你客氣。”


  說完，周揚也沒有廢話，直接轉身走了。


  林毅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說話很衝啊，不知道是不是哪個大靠山的小弟。他真的幹幹淨淨？”


  “我查了啊，檔案真的很普通。要不，我去他家裏看看？”


  “他家裏哪兒的？”


  “洛州市。”


  “洛州市？”林毅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洛州市有頭有臉的，也就那麽幾個，沒聽說過他這號人物啊，奇怪。難道又是一個單槍匹馬的泥腿子出身？嗬嗬，有意思。哎，剛才是徐子星給他通風報信的吧？”


  “八成是。”


  “喲嗬，徐閻王的閨女都護著他，有意思哈。”


  雖然林毅覺得有意思，可是沈磊心裏沒底啊，這次算是徹底得罪周揚了，到時候林毅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自己也不好辦啊，他心虛地問道，“那他剛才說的話是啥意思啊？不會對我下手吧？”


  “不會，頂多也就是一個警告而已。他不是說了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老實實待著就行了。估計也是張涵那小子把他給惹毛了。不幹你事。”


  聽他這麽一說沈磊才算是放了心。


  “你怕他？”


  “嗨，怕倒是談不上，你不是也說了嘛，為這麽一條瘋狗，不值得，而且他對付張涵的損招兒你也不是不知道，幹嘛還要招惹這種麻煩。看起來沒什麽背景，可要真是踢到了鐵板，後悔都來不及了。算了算了，不惹他了。算我認栽了。”


  雖然林毅不主張惹是生非，但是看到沈磊這種畏畏縮縮的樣子，還是有些瞧不起，“這點兒小手段就把你給嚇住了，有點兒出息行不行。上了兩年學，是把你上傻了吧？”


  “關鍵是這小子玩兒的太狠了。”


  “以後你進了社會，比這狠的，多了去了。”


  沈磊點了點頭，但是心裏卻不以為然，別看林毅這麽說，他自己還不是最近包養了一個小明星，吃喝玩樂這種事情，林毅一點兒不比自己強多少。


  周揚原本以為陳婷和徐子星會在食堂外麵等著自己，但是出來之後卻並沒有看到他們兩個，想要打電話，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


  晚上的時候，周揚跟林榆燕在電話裏膩歪了一會兒之後，又接到了沈大鵬的電話。

  工程進行的還算順利，除此之外，周揚也得到了期待之中的好消息——洛州城北新興產業園的規劃批文正在申請當中，也就是說，城北的老工業廢舊基地，將會作為實驗基地重新啟用。


  周揚心裏自然十分高興。


  即便這件事情不跟自己的事業有關係他也會十分樂意看到這種局麵，因為這說明曆史趨勢是不會改變的。前世發生的事情，每次在這個世界當中發生一次，就意味著曆史的軌跡又重合了一次，也說明，這個世界發生錯亂的概率就又會減少一分。


  “還有一件事情，周總，我覺得還是要親自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你說。”


  周揚察覺到了沈大鵬語氣的變化，不知道什麽事情讓他會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洛州市這邊的領導來過一次，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是我負責接待的，大概是因為我級別太低，所以一些實質性的消息他們都沒有跟我說，我想，你是不是有時間回來一趟。”


  周揚差點兒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洛州市的領導班子變動在這幾年一直都很頻繁，主要原因就是高層換台，下麵的人也會發生調動，洛州市作為鄰近首都的附屬城市，戰略地位很一般，但越是這種無關痛癢卻又地理位置有優勢的地方，就越是出政績的地方。


  不做，就不犯錯，維穩，始終是我黨的一貫原則。在周揚的記憶之中，在這兩三年的時間裏，至少有三波領導層的變動。


  “好，我明白了，過兩天……不，明天我就會給你回複。那些領導，你先應付著，不懂的事情就不要亂說了，反正塞錢請客吃飯這些東西，越多越好，沒壞處。缺錢了你就跟我說，別自己一個人悶頭想辦法。”


  “我明白周總。”


  “嗯。辛苦了。”


  掛掉電話之後，周揚拿出了自己的秘密筆記本，然後翻出了以前曾經記錄的那些官場信息，並進一步靠著回憶將其中的一部分關係補全。


  04年到10年之間，省委班子當中換了兩個省委，還有一個省長，10年14年，因為最高權力集團處於變革前夕，所以這四年之間，也經曆一番風波，平級調動居多，其中洛州市也不例外，調動之頻繁，令人咋舌，圈外人看不透，感覺沒什麽，周揚也覺得沒什麽，但是他翻看往年的資料的時候才看明白，四年時間內，大大小小的職務上，明裏暗裏，幾乎全都換了一個遍，職位比較高的，市委換了五個，市長就換了四個，現在看來，這種大規模的人員流動，絕對不是按部就班來的，更像是為了應付或者躲避某個人某件事情。


  當然，這種調動看起來眼花繚亂，但是其中也有跡可循，隻要你手中的權利夠大，或者接觸到的人物足夠多，你就會發現，這些下麵的官員，其實都是一條或者幾條線上的人，順著這幾條線一直往上找，就能夠找到原因，而這個原因，可以解釋很多事情。

  周揚現在的心思並不在身居高位的那個掌權者身上，他發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將重心放在官場上了，這一片雷區，實力不夠的人，誰碰誰死，周揚自認沒這份本事，所以也不去湊這份熱鬧，除非是生意上碰到的困難。當然，這種事情就由不得你發不發誓了。捆在一條繩子上當螞蚱還是過河拆橋，到時候就要做出選擇。周揚覺得現在考慮這些為時過早，還是先放一放比較合適。


  周揚不斷地回憶，然後不斷地在這張紙上進行填充，按照上下級的關係，按照年份、派係以及所做的政績方向，盡量弄的越詳細越好。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周揚不斷地上網查閱資料，同時也不斷地翻看以前的筆記尋找蛛絲馬跡，一張洛州市官場脈絡圖終於清晰地展示在了眼前。


  在一批中下層官員的身上，周揚重點做了記號，那些層次太高的人，他費勁巴拉地還真夠不到，再者說，這下中下層的官員也是未來的頂梁柱，隻要跟他們搞好了關係，其實也就差不多了。


  他又找來了一張洛州市的地圖，然後在上麵畫了一個圈圈，城南的兩個科技新區，城東的一個文化產業基地，還有市中心的兩個創業科技園，那幾年創業風潮可是風靡了好一陣，大學生不創個業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學生。


  當然，這些所謂的什麽園區，其實有相當大的一部分都是打著旗號賣地皮的，說是搭台唱戲，光搭台了，唱戲的一個沒見著。可話又說回來，這些東西也代表著一個市委班子的發展方向，每一任領導班子，都肯定會有一個治國的方向，可能是三個現代化，也會是和諧社會，放到一個市委班子上，也會有大方向之下的小方向。


  所以，隻要抓住了以後洛州市的發展脈絡，周揚就能在這裏紮下根基站穩腳跟，這也是他為什麽一定要堅持留在洛州市的理由。


  至於應該怎麽跟這些領導接觸，周揚也想好了法子。


  他在宣傳部的時候，每次的宣傳任務其實都是有章可循的，每個領導去了哪裏考察，取得了什麽成果，都是他一手撰寫出來的，而對這些報道，更多的信息還要從采訪中得來，這也就有了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每次上麵來視察工作，都是他作陪的，雖然級別不高職能不大，但是那些領導的秘書每次都會來跟周揚通氣，示意應該怎麽寫怎麽寫，時間一長，周揚心裏就有了譜，每個領導有什麽小愛好或者什麽小缺點，他心裏都一清二楚。


  了解了這些人的上位時間，出頭之日，知道了這些人的領導思路，政績出處，再加上這些人的脾氣習性，周揚在心裏告訴自己，如果還不知道提前站隊，那自己幹脆老老實實買副棺材死了算了。


  至於再往大了說，省領導那一部分，周揚暫時還決定按兵不動，級別太高，一時沒辦法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