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明悟
剛走進室內，薛娓的目光就被那一桌子的吃食給吸引了，她也是個愛好口腹之欲的人，以前也沒少拉著亦竹一起，出去掃蕩街上的吃食鋪子。
但家裏管的嚴，能夠出門的機會寥寥，尤其是最近年齡大了之後，她這次出來都還是悄摸摸的。
“這隻烤雞是張記的嗎？那家的烤雞最入味了，雞皮香脆，油而不膩。”等嘴裏的話脫口而出之後，她才意識到有些不合時宜，但說出去的話又不能收回，隻能訕訕的笑了笑。
“不是，這是在街邊隨便買的。”葉梓萱才來京城多久，還沒來得及去熟悉那些店子呢。
薛娓這樣的性子，倒是讓她多了一絲好感，畢竟吃貨之間總是惺惺相惜的，當然，口味南轅北轍的除外，光是豆花鹹甜的兩黨之爭，都吵了多少年了。
眼前的人畢竟還是個小姑娘，也就讀高中的年紀，葉梓萱覺得自己不應該太跟人計較，“你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亦竹還在烏鎮，要過一段時間之後才會過來。”
薛娓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放軟了態度，突然的善意，讓其也收起了身上的尖刺，失望肯定是很失望的，畢竟盼了那麽久，眼裏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沒事，隻要知道她好好的，總是等得到再見的時候的。”薛娓勉強的笑了笑，“我這來的突然，耽誤你用膳了吧，你先吃。”
這個時候這是吃飯的點呢，這姑娘估計沒來得及吃飯就跑出來了，葉梓萱看了一眼桌上分量很足的食物，“粗茶淡飯，薛小姐，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吧。”
肚子都還餓著，有什麽好嫌棄的，原本還相互別扭的兩個人，在這一刻放下了成見，共同為解決桌上的吃食而奮鬥。
薛娓邊吃著還一邊點評，介紹同樣的食物，哪個地方的味道最好，葉梓萱倒是沒怎麽說話，但把她說的都默默的記了下來，這都是經驗呀，能讓人少走多少彎路。
要知道，買到了難吃的食物，是一件比較難受的事情，吃的話委屈自己的舌頭，不吃的話又過不去心裏的那一道坎，畢竟浪費糧食是可恥的，尤其是見到那麽多人衣屩藍縷、食不果腹之後。
有了在一起吃過飯的交情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又好了一點。
葉梓萱半躺在椅子上麵，看著薛娓，用眼神詢問她，這吃飽喝足了，還不走？
薛娓像是沒有看懂她的眼神一樣，“你把亦竹留下，是需要她做些什麽嗎？能不能，能不能讓她來到我身邊。”
她自認為也是有些學識的，可在此刻也找不出合適的詞語，她想要亦竹的賣身契，卻不想麵對亦竹是奴隸，可以隨意買賣的事實。
但這話又必須得說，隻有把人留在自己身邊，她才能真正的放心，關乎亦竹一輩子的東西，她不能放在別人手裏。
可賣身契是葉梓萱正兒八經的得來的，她想要，隻能老老實實的坐下來，跟她談條件，但這樣的過程，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種是折磨。
“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你？”葉梓萱的語氣冷了下來，自從上次遇到薛娓之後，她就去過衙門一趟，想解除亦竹的奴籍，但是失敗了。
亦竹是聖旨親批，全族之人，男丁斬首，女眷充為奴隸的，除非遇到大赦天下，或者王朝覆滅，不然這輩子都別想有脫籍的機會了。
她知道這一點之後，就暫時放下了，把賣身契還給亦竹的想法，畢竟還不還的，並沒有特別大的意義了，亦竹知道真想之後隻會更絕望。
想來薛娓也是知道這些的，不然也不會這麽說，作為薛家的大小姐，她不會給不起亦竹贖身的銀子。
“你有什麽條件都可以提出來，我會盡可能的滿足你，我可以給你銀錢，想再買多少個奴婢都可以，沒必要揪著亦竹不放的。”薛娓生怕她直接拒絕了，很是急切的說道。
可她每說一句話，葉梓萱的臉色就暗沉一分，也得虧她趁著亦竹不在場的時候，提前見了薛娓，不然這種來自好友的傷害最為致命。
薛娓還沒有意識到，在她口裏，那種隨便買多少都可以的奴婢，跟亦竹相比，在外人眼裏也沒什麽差別。
“之後呢，你準備怎麽安置亦竹，留在你身邊做婢女？”葉梓萱端正了身子，目光冷冷地盯著她。
“怎麽可能！她自然是什麽都不用做，過著跟以前一樣的生活。”薛娓想也沒想就否定了葉梓萱的話，因為情緒太過激動，連作出大喊大叫，這種不符合大家閨秀身份的行為也不在乎了。
她這般的激動，葉梓萱反而冷靜了下來，“薛大小姐，你錦衣玉食的過著日子，不太懂人間疾苦，但還是請你設身處地的為亦竹想一想，你這樣的做法，真的對她好嗎？”
昔日好友，一朝卻變成了主仆的關係，又有幾個人能夠坦然麵對，又怎麽能夠做到，毫無芥蒂地接受，作為主人的好友，給予的錦衣玉食的生活。
而賣身契的轉手，無疑是再一次揭開亦竹的傷疤，依照她的心性，寧可願意去為奴為婢、受人搓磨，也不會願意待在薛娓身邊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葉梓萱看著她仍是不思其解、茫然的模樣，想著亦竹見到她時，染上笑意的眉眼，再提醒了一句，“亦竹現在的身份，跟你身邊的奴婢又有什麽差別？”
聽到她這樣說，薛娓第一反應就想辯駁，可話到嘴邊，礙於她的氣勢壓迫，閉住了嘴，認真的思考了她說的話。
真正設身處地的想了亦竹的處境之後，薛娓的腦海裏終於動了一絲明悟，是她太想當然了。
“我錯了。”她小聲呢喃，眼角留下兩行清淚，有心痛，有懊悔，還有一絲慶幸，幸好葉梓萱阻止了她，不然她真的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經過這麽一遭，她也是看明白了，葉梓萱對亦竹是真的好，或許她什麽都不做才是對的。